裴炎啥话都不敢多说,只能接着称颂。
概因他很清楚李贤根本不会接受这么些弹章。
“这么些狗屁文章,朕就不看了,卿以尚书省的名义,给那些官油子回个话,就说摊丁入亩与官绅一体纳粮都是朕的主张,有什么邪火,就冲着朕来好了。”
刘纳言在川中干得如何,李贤早就一从唐休璟处知晓了实情,之所以没急着下指示,就是想看看川中这些官员会怎么跳。
“老臣不敢。”
李贤这话里头杀气可是重得很,裴炎顿时就有些吃不住劲了,额头上瞬间就沁出了一层冷汗,只因川中官员之所以敢闹腾,都是他暗示的结果。
“敢不敢的,朕并不介意,只要能把差使给朕办好了,卿等就算是尽了臣子的本分,朕不吝重赏。”
“但,若是阴奉阳违,妄图对抗朝廷,那,朕说不得要砍人脑袋了。”
“这话,你不用修饰,就这么直接转述给那群官油子们听,朕倒要看看他们有多不怕死。”
官绅一体纳粮肯定是严重触犯到了官绅们的利益,反弹注定难免,但,李贤却并不打算去宽慰,更不打算姑息。
谁敢跳,直接砍了——这世上并不缺人才,也不缺想当官的人,不想干,滚好了,胆敢尸位素餐,那,就看他们的脖子能不能挡住钢刀的劈砍了。
“老臣遵旨。”
闻言之下,裴炎那叫一个心惊肉跳,哪敢再多言啰唣,躬身应诺之后,匆匆便离去了。
“陛下,查清楚了,所有的线索指向的都是裴相。”
裴炎前脚方才刚离去,唐休璟后脚就到了。
“嗯,不要惊动他,朕再给他一个机会,若是还不知悔改,那就休怪朕不讲情面了。”
尽管早有预料,可当真证实了站在那群官油子背后的人是裴炎时,李贤的眼中还是不免浮起了一层阴霾……
四月十一日,大朝。
御史大夫李昭德上本,言称经彻查,苏、宁、定等十二州刺史在灭佛一事上阴奉阳违,包庇佛门,境内尚有不少寺庙完好无损,僧众尤存;另有扬、陈等八州刺史在灭佛一事上弄虚作假,大肆侵吞寺产,中饱私囊。
李贤大怒,当场下诏,着即将这二十州刺史捉拿归案,三司会审,若属实,当从重论处。
具体主持灭佛事宜的崔知温因此惶恐不安,告罪,并请求乞骨还乡,李贤准其奏请,并让他将统计佛门寺产一事转交给唐休璟负责。
礼部尚书魏玄同上本,请求开恩科,李贤准奏,拟定于八月初九,于洛阳举行大比。
但,只开明算与进士二科,取士名额暂定为一百五十人,其中明算五十人,进士科一百人。
“陛下,此番恩科录取的进士人数会否偏多了些?”
于朝会上,魏玄同不敢有什么异议,可待得散了朝之后,他却是紧着到春秋殿求见了。
“卿这是担心挤占了勋贵的利益吧?不必担心,朕心中有数,此番恩科后,朕会对官员选拔机制进行调整,到时候再看吧。”
李贤何其之精明,又怎会不知魏玄同的顾忌之所在,但却并不在意,概因他心中另有打算。
只是眼下时机尚不成熟,政体改革一事,暂时还不能提到议事日程上来。
“陛下,扬州急报,英国公李敬业反了!”
李贤话音方才刚落,这都没等魏玄同有所表示,就见当值宰辅郭正一已捧着份折子,急匆匆地赶了来。
“嗯?”
一听这话,李贤的眉头顿时便是一扬,但却并未急着开口言事,而是先接过了急报。
一目十行地过了一遍,这才搞明白了究竟——武后乱政时,为募兵,委李敬业为扬州都督,让他速速征兵五万,以增援历城。
结果,这厮兵是征了,但却按兵不动,此番更是借着灭佛一事,大肆侵吞寺产。
因被监察御史薛仲璋揭破,此獠遂悍然残杀了薛仲璋,假托李贞密旨,悍然起兵造反,自称匡复上将军,不少还俗僧人赶去襄助,短时间里竟是聚兵近十万。
“呵。”
这,莫非就是宿命吗?
一想到原时空里,李敬业就差不多是在此时于扬州造反的,不过,那时候他打着的是匡复李显的名义,如今,不过只是变了个名目而已。
李贤情不自禁地笑了,只是,这笑容寒得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