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涿丹的上空,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
戚斐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太守让驿馆的人将他们的住宿安排妥当,但也许是事务繁忙,忘了将“戚斐是个女人”这件事偷偷知会一声这里的总管。侍女见到她和薛策的关系好像不错,就自作主张地做了同房的安排了。
戚斐:“……”不错个鬼啊!(╯‵□′)╯︵┻━┻
驿馆里的房间普遍面积不大, 装潢和摆设倒是十分雅致。红木窗,八角灯,水墨屏风。桌子上的白玉瓶里还插了几枝淡紫近白的腊梅。屋子里烧着地暖, 气温如春, 与外面的严寒大雪形成了鲜明对比。而且,正如那位侍女所说, 靠墙的床铺足够宽敞,足够睡两个人了。底下还有踏脚的一块软垫, 要是不乱动、不乱翻身的话, 其实可以当做单人床来用。
但就只剩下一个问题——整张床上,只有一张被子。
戚斐:“……”
她是不敢和薛策抢被子的,和他躺一个被窝就更不可能。好在,这里的暖气好像还算足, 应该可以顶过这一晚。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戚斐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才饮一口, 就听见走廊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吱呀”一声, 门开了。薛策自然下垂的手中, 还握着一把刚收起来, 落满了雪的油纸伞。
“你终于回来了!”戚斐刚说完,就想自打嘴巴,怎么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那么激动,仿佛一个在期待丈夫回家的深闺小媳妇……
她轻咳一声,问:“小策怎么样了?”
薛策随手将门关上掩上:“已经睡了,就不叫醒他了。”
今天傍晚,薛小策被戚斐打发到了王文的房间里。戚斐觉得,他们两个,一个是八岁的小孩,一个则刚十一岁,勉强算是处于孩子到少年过渡阶段,凑在一起,应该会有共同话题。
后来,她才听说两人在房间里,最开始是不太融洽的。奈何,一个断了腿,就算想赶人出去,也有心无力。另一个又死心眼,唯独记住了她叮嘱的那句“一定要好好陪他解闷”。最后磕磕碰碰地过了半天,居然相处得还算不错。
王文读过很多书,薛小策结结巴巴又不识字,王文不想听他唠唠叨叨,就换了过来,自己读书给薛小策听。闹到最后,薛小策就在床边的脚踏上舒舒服服地睡着了,身上还盖着一张暖和的被子。
算起来,孩子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么软和安静的地上睡过觉了。在信阳的男娼馆里的时候,每日挨打挨骂睡柴房。逃出信阳后,睡的不是摇摇晃晃的马车,就是硬邦邦的寺庙地板。
虽然没人引路,但薛策还记得今天的房间的位置,去看了孩子一眼。原本想将他抱走的,但看见孩子无忧无虑的睡脸后,薛策沉默了一下,静静地退了出来,没有将他吵醒。
“也好,就让小策好好休息吧。”戚斐目睹着薛策将那柄油纸伞折好,放到了门后,有些局促地开口:“我们今晚……”
薛策一顿,回过头来,一双幽深的眼看着她,仿佛在等她说话。
戚斐干巴巴地说:“今晚应该来不及换房了,你长得高大,你睡床。我就在下面那里凑合一下好了。”
薛策看了她指的地方一眼,不置可否:“随你。”
“还有……”戚斐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说:“我想泡个澡。”
房间里就有一个木桶。奈何,虽有屏风隔着,屏风却是半透明的材质,若隐若现,没有多少阻隔作用。
这段时间来,尽管戚斐身上的衣服总是换新,也会洗脸洗手洗脚,但也是好久没有洗过一次畅快淋漓的热水澡了,得亏身上一直没散发出什么异味。此刻见到浴桶,自然蠢蠢欲动。
薛策僵了僵,别开头,低声道:“知道了。”
他暂时出门去回避了一下。戚斐松了口气。内城的驿馆不愧是供给达官贵人住的地方,墙内有连通热水的管道,戚斐把木桶推到了管道下,灌满了热水。确定门窗都关好以后,拉开了衣带。
虽说烧着地暖,但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刹,还是立即就起了一小片鸡皮疙瘩。
衣服滑落到了地上。戚斐看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她今天终于体验到了那些女扮男装的人的不易了,必须用白布将前胸的玲珑起伏都裹紧、压平。这样不仅有些难以呼吸,在解开这几层布以后,胸前两团软肉也被勒出了深深的红印。她皮肤白,就更明显了。
水蒸气升起,室内一片氤氲,弥漫着朦胧的白雾。戚斐迫不及待地爬进了木桶,让热水淹没到下颌处,舒服地将头靠在了木桶边缘上,吁了口气。皮肤被烫得有些刺痛,忍过了这一阵后,就有一种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的放松感觉。
这个时代的人们,洗澡都是用皂的。虽然不像现代的香皂那样可以产出丰富的泡沫,但也清香十足,去油的效果扛扛的。等水雾渐散,水温不再滚烫时,戚斐才起水,忍着冻擦干了身,换上了驿馆的侍女给她准备的白色单衣——这种贴身衣物,比普通的衣料要轻薄很多,软软地贴在皮肤上。
稍微拧干头发后,她披上了一件外套,快步走到了门边,打开了门——她可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