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户饭店旧馆404房。
门外的奎芙莉,将一个充满巧合的、极度戏剧化的故事娓娓道来。
她一上来就道破皮斯克身份,三言两语破解诡计,证明了能力,再加上后续说话时自信笃定的态度,使这个故事颇有说服力。
门内的皮斯克,将故事听进心里,一时瞳孔收缩,身子僵直。
他不愿意相信自己出了这样大的纰漏,更不能接受出现纰漏的后果。
皮斯克很希望这是假的,但奎芙莉没有必要编造站不住脚的谎言。
所以,要么,照片还在记者那里,需要赶紧采取措施阻止他发布,或许已经来不及了。要么,清楚前因后果,自称“被琴酒委托过来协助”的奎芙莉,早就解决了此事,将照片拿到了手中。
会是哪一种情况呢?
粗略一想,皮斯克便意识到这两种情况都不太妙。
“照片在你手里?”
他隔着门,问道。
奎芙莉没有直接回答:“不请我进去说话吗?枡山先生。”
她话音落下,门上便传来了轻轻的推力。
皮斯克思考再三,松开了抵门的手,后退一步,
他退让了,这是不得不做出的决定。
皮斯克紧盯过去。
金属门轴吱呀转动,又恢复原状。
闲庭信步、徐徐踏入酒窖内的,是一名乌发如云、金瞳熠熠的年轻女性,她噙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对身前的老人投以注目。
皮斯克也打量了她片刻,认出了这是谁。
她很眼熟,应该是某个小有名气的占卜大师。
原来,也是组织的人……
“奎芙莉。”
皮斯克沉声重复问了一遍,“照片在你手上吗?”
他尚且端着老企业家的和煦风度,握着手.枪的手自然下垂,说出的话,颇有一种自欺欺人的侥幸心理。
显然,皮斯克非常迫切地想拿到照片,以绝后患,但无法态度强硬地撕破脸皮。
椎名弦浅浅笑着,似乎没有察觉到皮斯克的小心思,慢条斯理道:“照片,已经被我拿到了。”
她注视着皮斯克。
果然是这样啊。
若是换作琴酒,处在当前的境地,恐怕那枪就顶上来了。若是波本之类的,起码也会说点实际的话。
恰好与她所料想的一样,年老体衰,久居高位,养尊处优,锐气已失,反倒很能体现所处阶级的软弱性与妥协性。
“枡山先生,你可以看看。”
椎名弦的语气友善,态度却有些轻慢,她取出一张照片,夹于指缝之间,随意地递过去,“在左下角。”
皮斯克伸手接过,定睛一看,照片的大部分都被拥吻的小情侣占据,而左下角确实有自己举枪射击的身影。
假如此照片被媒体曝光,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照片落到了眼前的奎芙莉手中,难道就有什么好结果吗?
这个道理,皮斯克冷静下来,想想就能明白。
须知组织里本来就没有几个心地善良的易于之辈。
若奎芙莉只是单纯地执行任务,那会就按照琴酒的安排,隐于暗处,顶多把照片交给琴酒,琴酒则是转手给他皮斯克看,再摆出不近人情的样子警告奚落一番。
如今奎芙莉特意找到了他的面前,恐怕另有所图,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了。
皮斯克扣住手.枪的手指稍微收紧。
他手上的皮肤已经苍老得干枯褶皱了,却还拿得住枪,瞄得准人。
……但岁月使他失去的,不是这些,是玉石俱焚的勇气。
皮斯克还是没有抬起枪口。
他担心闹得太僵,最后会难以收场。
“胶卷的底片,你销毁了吗?”
皮斯克问道。
他现在拿到手的,不是显影完的胶片,而是被冲扩的纸质照片。
前者只会存在一份,后者却是没有数量限制的。
奎芙莉坦然自若地说道:“没有,因为这是很重要的证据,所以我还扫描过照片,上传到网络。”
她对老人手上的枪支视若无睹,态度轻蔑到那仿佛只是个玩具。
“不过,枡山先生,你的顾虑是没有必要的。”
她又道,“让我们好好聊聊吧。”
皮斯克闻言,神色阴晴变幻不定。
酒窖里并没有接通暖气,室内本该有些阴寒,此时却显出恰恰相反的焦灼来。
片刻的僵持后,皮斯克的手心渐渐渗出一层薄汗,他放下枪支,不无讽刺地道:“琴酒真是给我找了个‘好’帮手啊。”
“是的。”
奎芙莉欣然认同,“正是因为琴酒前辈的眼光很好,才会选择我。”
——当然,自称“对叛徒味道最敏感”的琴酒,嗅觉似乎不太好。
椎名弦于心中促狭地补充了一句。
皮斯克的话又被堵了回去,他犹有不平地问道:“你就不担心我把这件事告诉组织吗?”
对此,奎芙莉只是微笑着,给出一句简短的反问:“你会吗?”
此话掷地有声。
皮斯克哑然。
确实,他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