绉纱袍,雪白洁净的领口束得端正。
隔着寝殿内浅淡的春光望来,依旧是往日里的矜贵疏离。
昨夜的欢情似并未在他身上留有任何痕迹。
江萤站在画屏前望向他。
心底的违和之感再度涌起。
都说伴君如伴虎,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可真的会有人喜怒无常到这等地步吗?
简直像是换了位太子。
容隐亦抬目看向她。
“都退下吧。”
他遣退众人,抬步向她走来。
江萤微感紧张。
她的指尖轻扣住袖缘,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
她福身向容隐行礼:“殿下。”
容隐颔首,将带来的药膏放在临窗的长案:“孤令医正送了药来。”
江萤耳缘微红。
她顺着太子的目光,往长案后的玫瑰椅上坐落,亲手将衣袖挽起,露出犹带红痕的手腕。
她的肌肤细腻,洗沐过后痕迹非但未曾淡去,反倒因热水的浸润而愈发鲜艳了几分。
似在昭示着他们昨夜里有多荒唐。
容隐的视线有片刻的偏离。
他似始终不习惯直面这些遗留的痕迹。
但仅是短短瞬息,他便重新移回视线,轻执起江萤的手腕替她上药。
微凉的药膏碰到洗沐后微烫的肌肤时,江萤的手腕不免轻颤了颤。
她坐在长案后的圈椅上,绷直了脊背,微微有些不自若。
似察觉到她的窘迫,容隐并未抬首看她,而是就这般启唇道:“昨夜的事,不必与旁人提及。”
江萤赧声轻应。
其实不消容隐提醒,这些闺房里的事,她也不会与旁人提起。
尤其是太子的癖好这般羞耻,即便是与连翘
与茯苓说起,都足以让她羞得无地自容。
她赧于启齿,而容隐亦不是话多的人。
寝殿中有片刻的安宁。
直至药膏敷好,太子再度起身。
他阖好药瓶,将剩余的药膏递给她:“孤的幕僚们还在偏厅等孤。般般若是无事,孤便先去偏厅面见他们。”
江萤双手接过。
她目送容隐走到槅扇前,就当槅扇要再度合拢的时候,江萤还是小心翼翼地启唇唤住了他:“殿下。”
“臣妾今夜还要来吗?”
容隐步履微顿。
江萤的心中愈发忐忑。
她还记得,昨夜将要天明的时候,太子还掐着她的颈威胁她。
命令她今夜再来东宫祠堂见他。
否则,就要拧断她的脖颈。
风吹树叶的娑娑声里,容隐在槅扇前回转过视线。
和煦春光侧落在他面上,为他鸦青的羽睫染上淡淡金晕。
不知为何,即便容隐就站在她的面前。
江萤也依旧觉得他很遥远。
遥远得如在镜中。
即便是在繁华宫廷,热闹长街,镜中的他也总似孤身一人。
“不必。”
他的语调清淡而疏离,可他的言辞却令江萤轻怔。
他说:“今夜,孤会来你的寝殿。”
*
东宫偏厅,幕僚齐聚。
除却徽州的事务外,几桩牵扯甚广的刑部案件同时提上日程。
幕僚们争议不休,似要将东宫的屋脊都给掀起。
幸而今日太子精神尚好,待晌午众人散去时,倒也从中理出些头绪。
他独自在书房中将想到的几件事项记下。
尚未搁笔,书房的槅扇便被人叩响。
容隐道:“进来。”
段宏应声入内,将得到的消息回禀:“殿下,今日六殿下入宫侍疾,未曾去守北侧宫门。”
容隐问:“他如今还留在宫中?”
段宏答道:“六殿下申时便已离宫,此刻应当早已回到府中。”
容隐眼帘淡垂,似半点不曾意外。
母后的病来得蹊跷,多半是为容铮而起。
召他入宫不过是个提醒。
毕竟徽州的事务如今由他接手。若他始终不肯轻放,母后的病怕是还要‘加重’。
此后再去侍疾的便不再是他。
而是般般。
她出身简单,背后没有氏族依靠。
比起世家培养出的贵女,她在东宫的处境更危险,更容易毫无端倪地折在谁的手里。
事后还难以追究。
容隐笔势微顿,
笔尖的徽墨滴落,在手中的宣纸上凝出硕大的墨团。
将原本写好的字迹模糊。
容隐微阖了阖眼,终是将这张快要写满的宣纸废去。
他另
开两张宣纸,重新落笔。
原本写在一张宣纸上的罪状被他劈成两半。
穿插着写成两张手书,交给在此等候的段宏。
“拿去交给母后,请她替容铮任选一张。”他微顿,又道:“徽州的事到此为止。但府中宴饮的事,孤还会追查。若查出什么,皆是他咎由自取。”
“是。”段宏应声,接过手书转身离开。
槅扇合拢,书房内再度变得清净。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