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仪拍了拍屠竹的手臂, 迈步进内。 豆子原本跑的最快,这会儿却只站在门口上,也不进内, 不停地挪动四爪, 原地徘徊,唧唧地叫。 有灵性的狗子, 显然发现了此刻的薛放, 跟平时爱护自己的人不一样,透着危险的气息。 小甘有点担心,跟着走了进来, 忽见杨仪一摆手。 屠竹拉住她, 小甘回头望着他无计可施含泪的眼睛, 轻轻地叹了声,悄悄握住他的手。 这会儿杨仪已经到了床边。 薛放紧闭双眼, 眉头拧起,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 额头上渗出一层, 两鬓都湿了。 他的嘴唇却异常的灰白干裂, 跟昨日巡检司见到的那个意气风发的薛十七简直判若两人, 一夜之间,仿佛憔悴半生。 杨仪一看, 缓缓地咬住了下唇。 抬手过去, 悬空落在他的额头上,掌心里都是热热的汗。 他搭在床边的手指一弹, 仿佛要动。 杨仪瞥见,左手过去,竟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薛放的手臂还是动了动, 但竟并没有打人。 杨仪试过他的额,从左边袖子里摸出一块手帕,轻轻地给薛放把脸上的汗擦拭干净。 薛放若有所觉,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出声,可声音却极微弱。 杨仪俯身,抬手去切他的脉,听了会儿,眉头一皱,突然想起一事。 回头看向屠竹,杨仪靠近薛放耳畔:“十七,我给你看看伤,你不要动。” 薛放显然还没有醒来,但竟冒出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嗯”。 杨仪这才让屠竹过来,吩咐:“小心翻个身。” 屠竹扶住薛放的肩头,杨仪握住他的手引着他,费了点劲儿,总算把十七郎转了过来,而才翻身的瞬间,杨仪便屏住了呼吸。 薛放出的汗,把底下的褥子都打湿了,但褥子上同样也是血迹斑斑,衣袍上也被濡染的不成样子。 杨仪瞬间窒息,忍不住道:“怎么会这样!” 屠竹忙道:“昨日本好了些,晚上跟侯爷争执回来,淋了雨,就不太妙,起初还趴着,慢慢地就这样……我们也不敢动。” 杨仪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重,忙道:“不是怪你,我是……因为没想到,不打紧,可以治。” 屠竹难过低头:“是我没看好。” 杨仪叹,把薛放的袍子撩起来,给他解开裤子,往下才褪了一寸,就发现腰下红了一片! 这若不是怕屠竹自责,杨仪定要再说几句话,此刻她只是紧闭双唇,尽量小心地把那被血跟汗染湿了的裤子卷了下来。 杨仪看过许多比这个更严重的伤势,但那些伤对她来说,都是亟待解决的“难题”,她心无旁骛,只要治病。 可如今望见这样,心却狠命地颤了起来,眼睛顿时模糊。 她赶忙扭头,弹去泪滴,重新仔细看过伤处,杨仪吩咐:“让斧头去取三副荆防败毒散,一副化腐生肌散……有没有纸笔?” 薛放这里不常回来,哪里有这东西,斧头道:“仪姑娘你说吧,我能记得。” 杨仪道:“我怕他们不知道化腐生肌散,要没药,**,血竭分别两钱,三七儿茶各一钱,冰片麝香……加枯矾龙骨。” 斧头拧着眉毛听着,转身往外就跑。 杨仪道:“要一盆热盐水……速来。” 屠竹本来想自己去取药,一听还有吩咐,立刻跟斧头分头行事。 小甘心惊胆战:“姑娘,难不成要用盐水……可这、得多疼啊。” “你以为我愿意,”杨仪磨牙道:“这伤口被汗水泡了一夜,都有腐烂之势了。” 把心一横,她道:“你去倒杯水来。” 小甘摸了摸茶壶,还是热的,忙倒了一杯过来,杨仪从荷包里翻出了一颗通窍醒神丹,先用手捏扁碎了些,轻轻捏开他的嘴放了进内。 杨仪抄手略略扶起薛放的头,给他喂水。 薛放恍惚中不知何事,想要睁开眼睛,杨仪道:“乖,喝一口。” 他果然张开了嘴,乖乖地喝了半杯,把那颗丸药吞了下去。 屠竹端了热盐水回来,杨仪亲自用热水煮过的细麻布,沾了盐水,给他清理伤口的腐液。 盐水杀着血肉,薛放若有所觉,身子一阵阵抽搐,鼻端冒出几声闷哼,鼻息都粗重了。 杨仪瞥了眼,不敢让自己再看,只认真地给他清洗了伤口,又用干净麻布擦拭妥当。 将一包十灰止血散先撒了,又给他把额头脸上的汗都擦拭干净,外头斧头跑的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屠竹接了荆防败毒散去熬,斧头把另一幅外用的化腐生肌散给了杨仪,杨仪才给薛放又敷在伤处,又用透气的干净细麻布遮住了。 忙完这些,自己也汗湿淋漓。 小甘先帮她擦了,递了水,又见斧头忙的满头大汗,也忙拉他喝水:“斧头的记性倒是不错。” 斧头道:“为了十七爷,我当然得记得好好的!那药铺伙计也还夸我呢。” 此刻只等那副驱除风寒的荆防败毒散了,小甘就跟斧头挪到门口,斧头道:“我去看看竹子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