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手阿光使了个眼色。
阿光即是助手也是保镖,跟了他多年,一个眼神就知道老板要做什么。
阿光默默上前,朝宋禹腿下伸脚,准备佯装不小心轻轻绊他一下,让人栽进盥洗池中。
而与此同时,低着头的宋禹,双眼微微眯起,余光瞥到镜中一道身影朝自己靠近。
在对方伸出脚时,不动声色轻飘飘挪开,像是无意识巧合一样,却让对方的脚扑了个空。
这一扑空,男人身体自然一个趔趄。
他佯装觉察动静,起身转头看向快要贴在自己背后,摇摇晃晃的男人,眨眨眼睛,指着盥洗池,一脸无辜问道:“你要用吗?”
他的表情实在是太人畜无害。
男人脸色讪讪,转头看向陈向辉。
陈向辉的脸色更差了,走到盥洗池随便打湿了手,招呼手下:“走!”
宋禹目送两人出门,嘴角轻轻扯了下。
而就再两人刚开门踏出去时,阿龙正好迎面进来。
他敷衍地对陈向辉打了声招呼,进屋关上门,看了眼宋禹,蹙眉低声问道:“姓陈的找你茬了?”
宋禹摇头:“没事。”
他没多说,但阿龙猜到一定有过什么,想他是怕惹事,也没多追问,只道:“你等着,下午拍戏我让他好看。”
宋禹抬头看向他,好奇问:“龙哥,你想干什么?”
“你等着瞧就好了。”阿龙勾唇一笑,“拍了几天,这仆街没少给我们武师添麻烦,旺哥今天替他,本来摔一次就行,他非得让人摔两次,反正不是他受疼。米哥都要烦死他。”
每个行业都免不了各种明争暗斗,娱乐圈更是个中翘楚。
武行和演员间的矛盾,从来不是什么稀奇事。
宋禹初来乍到,看热闹就好。
*
下午一场重头戏,是金探长在混乱中,再次摔倒,几个手下去扶他,最终都跟多米诺骨牌一样摔在地上。
这是很常见的电影场面,既能表现出混乱,又带着一点喜剧效果。
这场戏在动作上没什么难度,自然不需要用上替身,几个手下都是周家班的人,在这方面很专业,知道如何滚在一起又不伤害到对方,排练时一遍就过。
正式开拍。
宋禹站在旁边默默看着。
只见在混乱中,先是金探长一个手下被人撞上,他去扶对方时,被对方带倒,其他几个手下见状赶紧过来帮忙。但在推搡中,不仅没扶起人,还引发连锁反应,全都摔倒在地,滚作一团。
原本在排演时,周家班几个人都是假动作,并未真的压上陈向辉。
然而此时,三人却一点没客气,只差叠成罗汉,堆在陈向辉身上。
只听陈向辉在混乱中大叫:“压到我了,快起开!”
然而几人不为所动,依旧牢牢将人压着,还将他声音摁下去。
宋禹甚至看到最上面的阿飞还暗暗使了力气。
周家米见状也只挑挑眉头,佯装什么都没发现,继续拍摄,等人压了快两分钟,才终于喊“Cut”。
周家班三人挪开,周家米上前去扶人,佯装关切道:“辉哥,你没事吧?”
陈向辉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油头,此刻乱如鸟窝,双颊涨红,面带菜色,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指着刚刚几个武师怒而大骂:“你们是不是故意的?”
几个武师眼观鼻鼻观心,露出满脸无辜。
周家米啧了声,安抚道:“辉哥,这是咩话?兄弟们都是为了拍好戏,刚刚咁混乱,冇留意你情况,都情有可原啦!”
陈向辉对他怒目而视:“他们没留意,你是指导总能睇到吧,点解不喊咔?”
周家米摊摊手:“你都话我是指导了,当然只看拍摄效果,效果好自然不喊咔啦。辉哥,刚刚这条效果都好好的,你唔好嬲啦。”说着朝刚刚几个武行一指,“你们几个还不同辉哥道歉?”
几人从善如流,又语气敷衍,吊儿郎当道:“辉哥,对唔住啦!”
这部电影是周家班主导,几个小武师陈向辉是不放在眼中,但周家米是周三爷弟子也是亲侄子,自己真跟他闹掰,后面戏不好拍,于是只能吃下这个闷亏,黑着脸道:“行了,下不为例。”
宋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阿龙,只见对方朝自己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的神色。
宋禹也弯唇轻笑了笑。
与此同时,虾仔不知从哪里跑过来,小声啐道:“让他瞧不起人,还以为武师是好欺负的呢。”
*
之后的戏都很顺利,宋禹跟着阿龙跑了好几个龙套,但动作戏始终没有轮上他,
毕竟初来乍到,周家班和钢牙旺带来的人已经够用,轮不到他也正常。
这日收工已临近九点。
宋禹得了八十块薪水,虽然比不上龙虎武师,但这个酬劳在当下已经不算少。甚至在几十年后的横店,跑一天龙套,也不过一两百。
从片场出来,虾仔阿华几人,兴高采烈讨论区哪里喝酒,唯有宋禹心事重重。
想着那一万五的高利贷,他还是有些发愁。
然而他一个无亲无故的大陆仔,连粤语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