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黄家姐弟两个匆匆忙忙地赶回老家,路上便商量,黄凤娥说:“你四哥说要借着这次机会好好修理修理汪雪针,叫她知道知道厉害。”
黄建功急忙摇头,说:“不行,那女人不是个清白的,你跟她讲不清楚道理,惹急了她,最后弄得自己一身骚。”
黄凤娥说:“是啊,我也这么说,你四哥说的不对。这动静闹大了,丢的还是咱黄家人的脸。”
黄建功咬牙切齿地说:“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这女人死了我才能安宁。”
黄凤娥说:“别说这话,叫人听见笑话。等会儿你听我的,你回去也不叫汪雪针知道,咱悄悄地把孩叫出来,亲耳听她说个是非黑白就行了。”
黄建功唉声叹气,说:“是啊,我回去本就不是闹事来的,只是要听孩亲口说个不字,否则我这心里也过不去自个儿这一关!”
黄凤娥说:“是这话,我等会儿叫云过来我家里,也不叫别人了,就咱两个在,看她怎么说。”
黄建功闭着眼睛点了头。
黄云一踏进姑姑家门,就一眼看见她爸爸黄建功铁青着脸坐在沙发上,心里咯噔一下,脚上便慢了下来。她姑姑黄凤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一旁迎着她往里走,黄云见状,知道躲不过去,只好一步一挪,硬着头皮走过来,颤着声音叫了一声姑姑。又转向黄建功,知道父亲一定生了大气,这番回来,一定是兴师问罪来的,一颗心便咚咚咚咚地狂跳不止。但明是自己理亏,就咬着下唇站在那里,双手神经质地搓着衣角,嘴上却不做声。
黄建功两手抱着手臂,一张脸黑得铁锅也似,眼睛看着地面,也不说话。
黄凤娥左看右看,见这两人都是双唇紧闭,只好自己开口对黄云说:“云,你那天说的话我是一个字儿都不信,这你爸爸也回来了,姑姑知道你不是胡说八道的孩。我跟你爸爸都在这里,你跟我们说个实话,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说那种话?你告诉我们,我跟你爸爸都不怪你。”
黄云仍然咬着下唇不肯作声,渐渐的两只眼睛便红通通的起来,那眼泪一点一点盈满了眼眶,黄建功见状,心里顿时就酸的不行,本来僵硬着身子,此时慢慢软了下来。
黄凤娥便上前把侄女搂在怀里,也是一泡眼泪涌出来,口里哽咽着说:“云云呐,我知道你绝不会说这话的,你跟姑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呀!”
黄云的眼泪一片一片直直地落下来,声堵气咽、羞愤难当地说:“是…是我妈妈叫我这样说的。”
黄建功的眼泪也要出来,此时硬压着怒火说:“我一早猜到是这样,不过她叫你说你就说?你不想想,你这样说了,别个会怎样看待爸爸?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你不知道这后果好严重的。我们都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哪里能容得别人这么作贱?这亏得是你,要是换个人,看我戳不戳死他?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叫他把这话给我吞回去。你是我女儿,你污蔑我,我能怎么样?只好牙齿打落和血吞,至于别个怎么看我,我也顾不得了。只是你这么大了,这样戳我的心窝子折磨我,你叫我怎么能受得了呢?”说着眼泪便掉下来,黄建功伸出一根指头去抹了抹。
黄凤娥也落泪道:“云你听姑姑话,你爸爸这些年真不容易的,不知道好艰难才挺过来,换个人早就垮了也说不定。你是个女孩儿家,要懂得体谅爸爸的辛苦。那些年为着你还,你爸爸拖着拖着不肯离婚,眼见你慢慢大了,总是能照顾自己了,这才铁了心把婚也离了。不管怎么样,你爸爸对你是尽了心的,你怎么样也不能糟蹋你爸爸呀孩子!”
黄云挣开黄凤娥的手,那眼泪便顺着脸颊,瀑布也似往下掉,只见她嘴唇抖着,满面泪痕地说:“我都说了是汪雪针逼我的,你们还要怎么样?要我给你下跪磕头吗?我有什么办法?我也要活呀!”便呜呜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喘着气说:“你们只考虑自己,谁又管过我了?你们谁都有难处,就我是个累赘!你说不叫我糟蹋你?你搞搞清楚,不是我要糟蹋你,这笔账算不到我头上吧?我还没有独立,你又不管我,汪雪针动不动就叫我自生自灭,我有什么办法?实话告诉你吧,我早就不想活了,用不着你们这样逼我,呜呜呜……”
黄建功流着眼泪说:“我就知道是这样,你回来一定是这样。”
黄云听见这话,突然收了哭声,一双泪眼冷冷地盯着黄建功道:“你现在说这话,太自欺欺人了吧!”又一把抹掉眼泪,兽一般咧了咧嘴角,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爸爸,我恨你,我真恨你的。”那声音字字带血,说完就双手捂住脸,哭着冲出了她姑姑家门,黄凤娥拉也拉不住的。
黄建功好似被雷击中一般猛地站起来,追了两步,那脚步便慢慢地停住了,整个人就如同一截衰朽的枯木,浑然没了生命的活力。他的眼光愣愣地地瞧着黄云离开之后空落落的门扇,一只手尴尬地停在空中,想要抓住点什么,终是什么也抓不住的。半天的功夫,黄建功才转过来身子慢慢地走回到沙发旁,浑身好似没了力气一般颓然倒在沙发上,脸色灰灰的,眼睛慢慢地闭上了。
黄凤娥也是坐在一边无言落泪,嘴里泣不成声地声念叨着:“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