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豫一瞬,“她不会。”
沈银霄挑眉:“少君怎知她不会?”
魏承一时讲不清其中原委,松开手,往后靠了靠,随意地抬手将散落的鬓发往后捋,露出光洁的额头,“不会就是不会。”
沈银霄无声冷笑,从颈间的镂空吊坠中取出一粒黑色的细小药丸,就要塞入口中。
“吃的什么?”魏承神色复杂。
明知道他在明知故问,沈银霄还是回答:“避子药。”
“我说了,你可以不用吃。”
“我的身体,难道我还没有自己主宰的权力?”
她推开他的手,将药丸扔进了嘴里,茶水已经泼了,只能干吞,吞到一半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她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呛了出来,只是不知道为何,也许是太久没哭一哭,就好像开了闸的堤,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魏承脸色依旧不好,微青着脸。
却还是伸出手,将她从后抱了起来,抖了几下。
那颗药顺理成章地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魏承那只原本受了伤的手背,原本已经止住了血的伤口,又崩裂开,鲜血渗透了重重锦缎。
“如果她要杀我怎么办?”沈银霄忽然问。
“我不会让你死。”
今日她差点死了,脖子上还被戳了一道,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有人要杀她,沈银霄心里一股火噌的一下往上冒,瞪着眼睛起身,怒目而视。
魏承抬眸,定定的看着她。
半晌,她忽然笑了出来,摇摇头,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魏宁已经放了信号,这里离范阳不远了,眼见亲卫就要来接应他们,看到沈银霄忽然掀开帘子头也不回地往范阳的方向走,他赶忙去拦,沈银霄忍着好气性道:“这里离城里不远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魏宁大惊:“这三更半夜的,娘子一个人走太危险了,还是等人来了,坐车回去吧。”
沈银霄拨开他的手,干声道:“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娘子一个人上路,实在不安全,万一又碰上刺客怎么办?”
沈银霄冷冷一笑:“人总要死的,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勿要再拦我!”
魏宁愣了愣,竟然也觉得她这句话有几分道理,却又觉得哪里还是有些不对劲。
这一愣神,沈银霄正好越过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魏宁想去追,但又不敢,转头去看魏承。
魏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车里钻了出来,站在马车前室,脸色铁青,眉眼阴沉地看着渐渐远去头也不回的背影。
看这模样,十有八九又是吵起来了。
他叹了口气。
风吹起魏承的衣角,额上青筋突起,他后槽牙咬得死紧,听到魏宁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少君,是否要去追沈娘子回来?”
牙缝里的字一个一个蹦出来:“追?”
魏宁抬脚就要转身去追。
“让她走!”
魏宁脚步一顿。
“都是惯的!她爱去哪儿去哪儿。”他扔下一句话,跳下车,曲着腿坐了下来,揉了揉太阳穴。
再转头,看到女人竟真没有再回转的意思,那纤细的背影和飞扬的裙摆渐渐消失在浓雾里,缩小成一个点,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眉头皱得更紧。
城郊的夜比城内还要冷,两道的山上一点灯亮也没有,偶尔路过几家民居小院,也都熄了灯,锁了门,她经过时,唯有护院的狗狂吠几句来相迎。
她正在气头上,硬着头皮大步走,也不觉得冷,反而亢奋得像只要战斗的小公鸡。
一边思索着今天的事情,心里那股无处发散的火气也渐渐散去。
火灭了,留下一堆烧得干枯的枝子,火星子扑棱几下,比狗吠声还凄凉。
沈银霄望着不远处那些拴在院子里的家犬,丧家之犬四个字浮上心头,顿时五味杂陈,酸涩之意涌泉而出。
可是转头回去已经是不可能了,方才吵得这样的凶,再回去只有被奚落看低的份,搞不好魏承还不要她上车。
再走大道难免还要碰到他们。
到时候他高坐奢华大车之上,沈银霄踽踽独行于路边,魏承再掀开车帘朝她投来一抹冷笑,最后绝尘而去,呛她一脸灰,她想象了那样一幅场景,只觉得比刀架在脖子上还让她难受。
她犹豫一番,拐了个弯,决定走山上的小路。
黑是黑了点,飞鸟走兽是多了点,不过既然是半夜,野兽应该都睡了,再者小路走得快,她提着裙子,在崎岖山路上一路小跑起来。
靠着这股愤懑,她竟安然地走到了家。
天还没亮,鸡鸣声偶尔响了一两声,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就着井水洗了把脸,卸了妆粉钗环,擦干净身子,躺回了床上。
只是睡不了多久,又被街上的人流声吵醒。
沈母起夜时知道她回来了,也没吵醒她,想着让她多睡会,见她乌青着眼睛推开门,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怎么不多睡会,今天就别去店里了,休息一天吧。”
自从阿朵跟着她,也住在沈家,沈母将原本放杂物的厢房辟出来给她睡,阿朵道:“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