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行水连皇帝的面子都能不顾,何况是公主的,眼皮都不掀一下也就罢了,还坦然的往旁边挪了一步,双臂自然的垂于两侧,好似几步之外站着的不是人,是空气一般。
长公主自幼被娇宠着长大,后宫嫔妃也好,宫女太监也罢,亦或是朝臣,见了她都毕恭毕敬,也是造就她如今性格的重要原因之一。
她举在半空的手迟迟未放下,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恼怒时,她却无所谓的笑了,眉眼温柔,眸中情意更甚的看着他,说道。
“无妨,现在不想喝,过会再喝也是一样的。”
把姜汤倒回餐盒中,掏出帕子擦了擦纤细的手指,接着道:“我已经同慈宁宫的下人交代过了,何时站累了,饿了渴了,只要你开口,他们随时都会把你需要的东西送过来,不想跟他们说的话,托人转告我也是一样的,皇祖母那边离不了人,我先过去了。”
“公主没必要对草民如此。”
长公主刚转过身迈了一步,闻言停下,头也不回的说道:“父皇未曾同意你致仕的请求,你就还是沛国的少将军,这样的话,日后莫要再说了,父皇脾气越发喜怒无常,下次,我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你。”
她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偏殿,纤细柔弱的身影自窗边一晃而过,她
也随即转过头,扬唇道。
“父皇并非滥杀无辜之人,只要宋夫人口足够严,不会到外面胡言乱语,就能保下一条性命,这门,锁与不锁无甚要紧,绿竹,让人打开吧,让人觉得父皇冷血无情就不好了。”
“是。”
屋内,辛桃坐在桌边,看着跳跃的火光,手中的茶杯都快被她磨平了,她对声音比较敏感,轻而易举将长公主的声音与糕点铺子的掌柜对上了。
难怪总觉得掌柜的身上有种不符合她身份的气质,现如今,总算能理解了,虽说行水表现的极好,她心中仍然为此感到不舒服,喉头哽着一口郁气。
前后想了想,辛桃手上动作一顿,长公主看上行水的事,太后大概已经知道了,所以送了她步摇作为见面礼,以此来换长公主合情合理的身份。
想明白的辛桃不由冷笑出声,天家人,无论男女老少,果然没一个好东西,算计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更是不惜做出强取豪夺,棒打鸳鸯的事。
心绪已经开始不冷静,辛桃闭闭眼,敛去眼底蓄起的风暴,手摸上了腕部的佛珠,胡老在旁观察她许久了,见她一会面色阴沉,一会又恢复平静,禁不住后背一阵恶寒。
她的状态不对劲,很不对劲,刚才还好好的,突然是怎的了?
经历
了一夜不间断的烈酒擦身,十皇子的高烧终于降了下去,紧锁的眉头也慢慢展开了,呼吸不再沉重,呼出的热气也不再烫手,辛桃也琢磨出了根除天花的方子,趁他尚且清醒时喂了下去。
十皇子眼皮沉重,最多只能睁开一条狭长的缝隙,朦胧间看到给他喂药的是位年轻的姑娘,却又不是慈宁宫的哪位宫女,下意识脱口而出两个字,声音很小,却还是被辛桃听见了。
“母妃……”
辛桃愣了愣,不动声色继续给他喂药,也确定了他的身份,皇子是肯定的,排行几就不清楚了,但绝不是私生子,否则,不会这般受宠,有能力惊动皇帝和太后。
她曾向胡老委婉问起过,胡老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可见他是宫中隐晦,又或者是后宫嫔妃和皇子们的隐晦,公主受宠尚可接受,皇子受宠,在皇家是绝不允许的。
身上冒出的红色痘痘也已经上了药,就等人完全清醒,调养些时日便能痊愈了,她收回贴过他额头的手,欲起身,衣袖突然被人拽住了。
仍旧是懵懵懂懂的一声“母妃”,声音比之前略大一些,听清的人也多了,几乎同时看向辛桃。
她的反应预料之中的平静,却又出乎意料的冷淡,掰着那只小手就要挣脱,小子大概是在
做梦,万般焦急的又抓了上去,好似只有这样,才会有安全感,才能安心入睡。
辛桃叹了口气,这衣服刚做出不久,没穿过几次,她还挺喜欢的,可惜了。
想着就弯腰拿起了一旁的剪刀,没有半点犹豫的剪断了自己的衣袖,十皇子的胳膊无力垂下,要不是胡老及时托了一把,直接就磕到床沿上了,软碰硬,非得淤青不可。
辛桃淡淡扫了一眼,扔下剪刀去了外间,拿过另外一贴药方交给宫女,“多熬一些,最好慈宁宫上下每人一碗。”
不管是否染上了,提前预防总是没错的。
又过了小半天,十皇子的呼吸终于平稳了,脉象也稳定了,正在慢慢恢复中,就是攥着辛桃衣服上剪下来的碎布不肯松手。
被折磨了许久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看辛桃的目光也有所改变,自己没本事,竟然还埋怨人家小姑娘本事大,越活越回去咯。
门开了,辛桃打头,用手挡了挡耀眼的光,还没等回过神来,熟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她整张脸都深深埋入坚硬的胸膛,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伸手回抱住他。
纵使他的双臂如同铁钳一般,禁锢的自己生疼,她也没吭一声,任由他越收越紧,恨不得将她整个人嵌入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