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很多人都未成眠。
比如那老农夫一家老小,身着威武铠甲的北魏军士,这群军士无比畏惧着的头领,以及那看似文弱俊逸的儒生,尽管他们一夜难眠的原因各自迥异,可都为那营帐中不断传出的拷打惨叫声所惊扰,或心惊肉跳,或意冷心寒,这份冰冷竟比这满目冰霜都要冰寒入骨了!
被接受一夜毒打拷问之人便是沈彧!
天色渐亮,所有的吵闹与喧嚣也终于在这一刻落下了帷幕,审问拷打也停止了,通常这种情况出现不是被审问者熬不过而招认罪责便是没能熬过审讯晕死或者咽了最后一口气!
军营之中审讯敌军间谍一类的手段倒不比刑部大牢的差,也就这么一晚上,沈彧便招供了……
审讯军士将沈彧招供的供词整理好后恭敬的送到我手中后,小心翼翼地退了出营帐,我略瞥了一眼纸上的供词,冷笑一声随即将它随手置于一旁不再理会。
微微沉吟片刻后,回首望了一眼恭立在自己不远处的那一袭黑衣人影,笑着言道:
“魅,此番多谢你暗中相助,你可回去向你主上复命去了!”
魅,是一直守护在琬儿身边的暗影卫,暗影卫是个神秘而鲜为人知的组织,他们的责任便是护卫自己的主人,而他们的命运与主人的休戚相关,生死与共!
我知道他们身份的特殊性,而魅会在我跟前现身,也是因着琬儿令他暗中护我之故,所以不该问的事情我不会问,正如同一些不该说的事情我也不会多说一般。
魅的身影淹没在了宽大的黑袍中,就连面容也深深隐藏在连袍黑帽之下,他的声音也有些低沉,不辨男女,更无哀乐,只听他言道:
“魅受主上之命护送驸马督尉一路安全前往中军大帐。”
我不觉莞尔一笑,看来这位暗影卫的性子倒也与琬儿有几分相似,对于认定的事情都有几分自己的固执。
怔怔地瞧着他的身形看了片刻,想起我也算与魅有过数面之缘了,可却还不知他到底是男是女,说起来他还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呢,只因着他身份特殊,神龙见首不见,故而一直未有机会当面致谢,如今不正是最佳时机了么?
只是瞧着魅的性子,似乎也是个独来独往,不愿与人多有交集之人了。
“你可是担心独孤信会再度暗害于我?”
我故意这般询问着,随即目光落在了那份沈彧的供词上,不出所料,沈彧供出来的所谓幕后主使,便是独孤信!
魅沉默了片刻,听眼前之人语气,似乎并不担心独孤信会再度下手害他,为防万一,还是有必要多加提醒,忙言道:
“沈彧既已招供,这场刺杀主使便是独孤信,只怕他一计不成还会再度为之,还请驸马督尉小心为上!”
闻言,我不禁微微一笑,饶有兴趣地回望着魅,摇了摇头,反问道:
“你也以为是独孤信要杀我?”
魅身形不动如山,却也被这句反问得身子一滞,沉吟了片刻后,还是询问了一句,道:
“驸马督尉之意,莫非此次刺杀主使之人并非独孤信?”
我听出了魅言语中的不信服之意,连他都看出独孤信有害我之心,又如何会相信沈彧并非独孤信派来杀我之人?更何况,沈彧已经招供!
“那是因为你不懂独孤信,他可是个自信到狂妄之人,用这等暗杀手段来对付我这文弱书生,他不屑为之;不过,有一点你没想错,独孤信却有杀我之心,他若是想要用刺杀这种手段来害我,想来我早已是凶多吉少了!”
魅闻言,似有所惑,忙又问道:
“既然独孤信有害人之心,那驸马督尉何以断定这幕后主使并非独孤信?”
我嘴角微微上扬,意味深长的言道:
“我之所以断定刺杀我的人不是他,那是因为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们都是同一类人,都自诩聪明过人,以为可以掌控一切,包括别人的命运,就像是在玩一场游戏,只不过聪明人都有聪明人的玩法,就比如杀人吧,武士杀人也不过手起刀落、人头点地,可我们深谙地却是借刀杀人之法,于是非处夺人性命不留痕迹!”
说着我别有用意地停顿了片刻,身为一个杀手,我想魅应该可以完全明白我所言到底为何意了,见他沉默不语,我又继续言道:
“越聪明之人用的手法也就越高明,而对于聪明人来说,刺杀这种把戏,也就是不自信之人防患于未然而做出的愚蠢行径!独孤信可是个绝顶聪明之人,所以他不会派人做刺杀我这种愚蠢的行径的!”
这些话一出,周围仿佛陷入死一般的沉静中,许久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话,气氛顿时有些诡异了……
在谁面前如此毫无遮掩地展现出自己工于心计的一面,对我来说,这还真是很少见的事情,我不得不承认,这也是我的一面,即便很少透露出来,可这也是我,真实的我!
这么多年沉浮于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境而能一直好好活到现在,绝不能仅仅只用幸运两字所能囊括,这世上幸运之人终究太少,靠幸运而得以在乱世中存活的,根本就没有!
“我说我与独孤信是同一类人,你是否觉得我与独孤信一般,均为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