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大人到了,在南门闹事呢。”
“闹事?”
正在赏花逗鸟的郑谦,放下了手中的烟杆,问道:“为什么要闹事?”他问得很随意,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大概是……觉得派的粥太差了。”师爷躬身回答。
“粥差?”郑谦冷笑一声,“一群贱民而已,有的吃就不错了。”
话便到这儿没了后续,师爷等了半天,见郑谦又逗起了鸟儿,这才提醒一句,“大人,那就由得他闹?这位钦差也不知是什么来历,武艺不凡还带着两名女卫,起码都是三品高手,城防军那伙酒囊饭袋可拦不住他们,时间久了……怕是会出人命。”
哒啦。
郑谦把手里的逗鸟棒往桌上一扔,面色不愉地道:“走吧,看看去。”
两人从知府府衙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后了。
这位郑大人硬是点齐了府里的高手,才悠哉悠哉的到了南门。
南门的粥锅早就打翻在地,灾民一通乱抢后,什么都没剩下。
附近倒有一地的官兵,咿咿呀呀的在地上打滚,好不壮观。
整个场上,有且只有三人还站着,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了。
三品以上的高手,哪里是一群寻常官兵能够对付的。
林潜打完后甚至还有一种筋骨
舒展的感觉,连一路上所见所闻产生的郁气,都随着拳头发泄出去不少。
“还有谁?”
他踩着其中一位领队偏将的脸,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
郑谦脸上先是一僵,扫了眼林潜腰间的佩剑,确定是皇室才敢用的花纹后,立马咧开嘴笑着迎上前来。
“下官郑谦,招待不周,还请大人息怒啊。”
林潜目光灼灼地看向他,“你,就是河北路真定府知府,正四品郑谦?”
“额,正是下官,钦差大人旅途劳顿,请入城一叙。”
林潜瞪了他一眼,带头朝城里走去。
心里其实是有些意外的,他还以为贪墨赈灾银的郑谦,早就携款私逃了,没想到人家居然好整以暇的在等着自己。
是问心无愧,还是有恃无恐?
林潜冷冷一笑,就城门所见,八成是后者了。
骑马经过主道,能看到的是城里比城外情况要好上一些,铺子关了八成以上,街道上一片萧条,偶尔有粮店开门放个标价的板子出来,立马就有蹲守的人一拥而上。
转眼的工夫,粮店又再次关上大门。
抢到粮的喜笑颜开,没抢到的唉声叹气,倒没有城外那种玩命的乱相。
“郑大人,城里还有粮?”林潜沉声问道。
郑谦拱了拱手
,“有,但也不多,是以无法照顾到城外百姓,都是无奈之举,大人还请海涵呐。”
“除了那不知踪迹的一百万两赈灾银外,朝廷不是也在大齐各处,派发了粮草过来,难道三个月就用没了?”
“哎,听起来很美好,但现实可并非如此啊,各处调派来的粮草,沿途就被流民哄抢一空,到我真定府已是十不存一。至于那一百万两赈灾银,照下官以为,肯定也是被那些乱民给劫了去……”
郑谦摇头叹息,表情惆怅,没有一丝的破绽。
林潜目光深沉的盯着他。
基本已能看得出来,这人,绝对是一头成了精的老狐狸。
“郑大人,好久不见。”
孙王两人的马车也靠了过来,孙垣拉开窗帘,打了一声招呼。
“原来是孙太医,上次贱内的顽疾,还要多谢孙太医出手救治,没想到孙太医这次居然也随队同行而来,舟车劳顿,辛苦辛苦。”郑谦骑在马上拱着手,一副老友相见的架势。
“哪里,都是为圣上办事而已。”
孙垣得意的看了林潜一眼,似乎在说:黄毛小子见识了吧,这就是人脉。
他公然和郑谦拉好感的举动,让林潜的脸更黑了三分。
车队在街道口停下,横曳在路上的路障
和守兵,让灾民连靠近府衙的机会都没有。
面前的府衙,大得不像话。
皇宫肯定是比不上的,不过跟某些穷一点的王府相比,显然不遑多让。
林潜冷笑道:“郑大人在真定当官好多年了吧,日子过得很舒坦嘛。”
郑谦呵呵笑道:“殿下过誉了,郑某祖上有些家业,修缮一下破败的府邸,总不至于碍着谁吧?”
殿下。
林潜一顿,目光森冷。
他可从未自报家门,来之前说的是和真定府这边断绝了联络,现在看来,对方不但没有断绝联络,反而消息灵通得很啊。
郑谦还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有恃无恐。
进了府衙,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郑谦笑呵呵的招待众人,大摆筵席。
孙恒和王翀侍郎跟郑谦相谈甚欢。
能做到郑谦这一位置的,跟京官多少有些交集,特别是和户部的人,每年都会打交道。
王翀也默契的矢口不谈赈灾银一事,一心喝酒吃菜,仿佛要把路上掉的肥肉给补回来。
看着面前的大鱼大肉,林潜却是一口都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