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信因和白郎中并不陌生,但也是拱手施礼。白郎中稍稍迟疑了一下,站起来对九信说:“这位是?”
“白大人莫要怪罪属下,此人正是我前几日同您说过的,做蚕丝的商人周玉,他也是我的昔日同窗好友……”九信连忙回答道。
“九信啊,九信,不是我说你,既然是同窗好友,直接领进来见我不就是了,也怪你那日说得不是太明白,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要领个陌生的做蚕丝的生意人来见我,哪成想你们是同窗好友啊!以后啊,九信你不要和我这么客气,你我一个衙门里共事,私下来讲你我是哥们,明白不?”白郎中一边责怪这九信,一边忙去扶起还在单腿跪着的周玉。
九信听白大人这么说,也连忙答道:“卑职明白,以后一定,一定。”
周玉站起来,才敢抬起眼来仔细看了看白郎中,见白郎中面色虽然略显苍白,但根本就不像病了的样子,看来推说身体有恙只是托辞而已。但白郎中嘴上说的是非常热乎客套,但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可见这个人确实是个深沉人。
“白大人,夜晚冒昧来访,打扰大人歇息,周玉真是罪该万死。”周玉虽然是大户人家子弟出身,本身又当了这么多年的东家,但见到白郎中这样,心里面还是不免发怵。
“周东家说得这是哪里话?九信几日前和我提起了你,我没想到你和九信是这等亲近的关系,二来,这几天确实是公务繁忙,还有这同乡、同窗、同年,还有朝廷上的王公大人们,往来路过南京的都要出面应酬一下,确实让人喘不过气来。
”白郎中虽然还是没什么可亲的态度,但至少言辞上,也还没有让周玉听出要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虽然去年已来了这织造衙门上任,却也是地陌人疏,各方面都需要下熟悉了解一下再说,九信在这些方面帮了我不少忙。九信是个实诚人,我也把他当哥们处。九信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再说追根溯源,你卖丝我织绸还不是一脉相承的行当。周东家要有什么困难不好和我说的,大可让九信传话过来,我能办的一定尽量给你去办。”白郎中接着又自顾自的对周玉说了这一番话。
白郎中说的这些话,让周玉听得直糊涂,白郎中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对周玉说了这么多,还当着周玉的面,和自己称兄道弟起来了,难道仅仅是因为收了周玉的礼单子,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在这里对他们敷衍了事。
“大人,您对周玉的垂爱之言,我当永记在心,没齿难忘。我今日来叨扰大人,确有一件事来请您的指示,白大人,不知我当讲不当讲?”周玉一直耐心地听着白郎中车轱辘绕圈子的话,看白大人终于说到了正题,忙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气,又撞了撞胆子,把来意说了出来。
“说吧,周东家。”白大人这次倒是言简意赅。
“白大人,我听说朝廷派工部的刘大人和内务府的谭公公要来监督购买一批上等的七里丝。我想请白大人的宗旨主张,并恳请大人能为周某人从中斡旋。这事成与不成,周玉定当重谢,并永不忘既大人的提携与恩典。”
“周东家,要说起这事来嘛,有可能你就得失望了,这事我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啊!”白大人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九信对这事也是颇有了解的,朝廷要是能信得过我织造衙门,何苦还要派这两位来监督操办?他们既然是皇上派来的,那身上就兼着钦差的身份,我等怎么能插得上手呢?也只能唯钦差的意思马首是瞻。还不光是这些,我虽为这江宁织造的主官,但毕竟是在这两江的界面上,不说总督高大人,就单这巡抚、布政使、知府、都转盐运使、参政道、宣慰使这大大小小的品轶,哪个不在我这五品之上啊,哪个和我说句话,我都不好说什么。”白大人的眉头紧蹙,手指头轻轻地敲打着桌面,好似
思索着,也好似在努力地应付着。
“真是难啊,周东家你要理解!因为和九信都是好哥们,我说这些呢,都是我的肺腑之言,为的就是让你有个早做其他打算的心理准备,我这里不行,你再寻寻其它门路吧。还有,都是自家兄弟,不用这么客气。”说完,白郎中一只手从袖口里拿出了那张礼单,递还给了周玉。白大人另一只手举起了手中的茶碗,这是主人准备结束谈话,要送客的标准姿势。
周玉忙站起身来,把礼单又重新放在桌子上,用杯子轻轻压住。“大人,您今日这番教诲让我受益匪浅,已是万分的感激了。这些小物件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略表寸心不成敬意,还望大人能收下,否则真让在下不安啊!”
周玉听完了白郎中不软不硬的拒绝,一股极度的失望从脚跟底下瞬间窜到了天灵盖。周玉此时的心情是十二分的懊恼惆怅,好像已经到手了宝贝,还没等捂热,又忽然间失去了一样。但白大人说得又是那么入情入理,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仿佛给足了他和九信的面子。周玉知道,无论自己的心情再怎么不好,断然此刻是不能挂在脸上的,哭丧个脸能给谁看啊?还有这礼物单子呈上了,也把东西拉来了,就是白郎中怎么说不要,也没有再拉回去的道理的,即使打了水漂,也只能自认倒霉。
“那好吧,就当先存放在我这,哪天不忙了,我再让九信通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