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次会议上,‘广客隆’的新东家纯如和各位掌柜们定下了未来发展的章程:置买自家桑田,分由蚕农根植养护,回收蚕茧;在本埠建立自己的染坊、织房、刺绣工房,分工合作,独立核算;原有的十几家生丝分号,只留下广州分号、京城分号和湖州本埠商号,形成南、北、中一条线。其他现有蚕丝分号分别都加上“绸缎”生意,另外在店内另辟出成衣房;特别要加强广州市场的开拓力度,处理好与广州将军特克慎和广州巡抚钟音的个人关系;把生意关系要尽快渗透到广州公行里去,摸清洋人的经商套路。归纳起来,纯如给周家定下来的未来发展方向就是从茧到衣,从产到销,不同地域不同配置差别化对待,市场重点由内地向沿海及海上丝绸之路发展。
目标和理想,听起来总是那么美好和丰满的,让人热血沸腾血脉喷张。可在去实现的过程中,打击和挫折总是不经意间突然就会出现在眼前。当你一直盯着前方奔跑的时候,各样的绊脚石其实早已在那里拦着去路,有些人能躲得过去、倍感幸运;有些人望而生畏、半途而废,原路折返;有些人跌得头破血流,爬起来,还能继续往前走;有的人伤得太重,也就死在了那里!
如果说人一天三餐一顿不吃就饿得慌,这个道理大家都是懂的。周家现在面临最大的问题是,要做上一大桌子丰盛佳肴,菜谱都写好了,可却到头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画起来的饼总是难以充饥的。纯如设立的“广客隆”的发展方向和目标再怎样宏大华丽,可实际上做起来都是需要银子的,没有银子,谈什么都是空谈。
向织造衙门催要所欠的生丝货款,目前成了周家所有人的一块心病,这心病一日不除,全家老少都不得安生。周玉确实后悔了,后悔当初他不听九信的劝谏,执意拼死拼活地要争取那个朝廷评议的头筹,闹得现在算下来,利润丁点也没有,本钱还没有拿回来,有宏图而无银子做支柱来保障。
再这样耗下去,周家最终也是只能落个破产的境地了。失去造血能力的人,再没有输血,也就只能等死了!
“爹,我找你有事商量。”纯如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客厅里。
“什么事,说吧。”周玉从痛苦的胡思乱想中反应过来,故作轻松地舒展了一下眉头,慈祥地对纯如说。
“就是这关于朝廷欠款的事儿。这样久拖不决,怕是咱这年关都不好过去。这一过年,伙计们要支薪水,领赏钱,本埠和外埠分号是非要用一大笔银子不可的。还有咱家今年在外面有赊欠的往来账务,也怕是要上门来催债的。等过了年,真要是把咱们筹划的那些项目都上了马,那花起银子来,不得和流水似的啊!”纯如十分忧虑地说。
“纯如,我也是为这个事情殚精竭虑,夜不能寐啊!可你也知道,就目前这个情形,我们是一点法子也没有。特别是要到了过年的这个时候,这些官员们要来往京城送礼上贡、找门路走关系,根本就不在衙门里待着。这个时辰去要帐,更会给朱郎中们那伙子人不给钱的由头,即使去了,一定也是会给咱们推脱到年后再说的。再说,这个时候去,这上上下下的能不表示表示吗?空手而去,那定然也是空手而归,可咱自家是一点银子都拿不出来了,难啊!”
周玉听到纯如来和他说的还是钱的事,不由得心生厌烦和更加郁闷起来,可和儿媳妇也没有什么发作的理由,就是有,也只能憋回去。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和纯如解释着,周玉他能有什么法子呢?该想的,他都已经想过了,有法子,他早都不在这里发傻充愣了。
“爹,我倒有个主意,不知道可行不?想听一下您的意见。”纯如有些为难地说。
“快说。只要是有主意就行了,谁还管它好坏,现在咱们是让朱织造逼的走投无路了,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要能要回这银子来,让我杀人放火我也去,死马也得把它医治活了!”
周玉听到纯如是带着主意来找他商量的,一时间又来了
精神,他也知道他的儿媳纯如确实不是一般简单的人物。
“常言道‘祸福相依’,或许这马上就要过年的节骨眼上,就是我们向朝织造衙门讨债的最佳时机。”纯如很是胸有成竹地说。
“你说此时就是讨债的最佳时机?我听得不是太明白,你快说来,我听听。”周玉被纯如说得有些糊涂,听得也是十分着急,连忙催促道……
“爹,我想明天把我们欠人家钱的那些蚕农们,外加我们准备买桑田的那些地主们,都主动召集起来,和他们说明一下咱家现在面临的困境和难题,求得他们的帮忙……”
“和他们说顶什么用?再说,咱之前是遮着掩着这码子事,还怕有纰漏呢,瞒他们还瞒不过来,现在你却说要主动和他们坦白了说,这无异于引火烧身啊!说不定他们知道了现在咱家落入了这般境地,对咱家没了指望,弄不好他们真要是红了眼,合起伙来,先抢了咱家,然后再四散瓜分了,到时候那烂摊子我们就难以收拾了。”
周玉听完纯如的主意,连连摇头,他认为纯如至少这个问题没有考虑周全,甚至有些幼稚和莽撞。
“爹,我的意思呢,是告诉他们织造衙门欠我们的钱,并且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