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来想去之后,最终还是按照冰羽在信中说的做了。他现在不是周家的主事人,纯如事事上来求自己的主意和意见或许只是出于一种尊重,纯如做出的选择和决定在每一事情上都是有几分道理可讲得出来的。纯如提出来建的染坊和织房现在都已经是见了效益,就是那分散在各地分号里的成衣坊也都是源源不断的赚上银子来,这些都是让周玉看来生丝之外额外的收入,如果没有纯如的主张,他绝对是不会有这样的主意的,这也是周玉在努力说服自己找的理由。
还有“儿大不由娘”的道理周玉也是懂的,既然已经撒手放年轻人去闯荡了,就不
要总是磕磕绊绊地拖拽着不放手了,特别是对冰羽来说,他也是当爹的人了,能走出来做公行的散商这一步也实在是不容易,虽说是赔了银子,日后能赚回来是再好不过,赚不回来就当再给他买个教训吧。并且冰羽这么做,还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可以借机再将自家“广客隆”的分号从此在广州支撑起来,从前分号的生意都是依靠着牙行,当中的大部分油水都被牙商挤兑走了,这回直接与公行做生意,自然会是另有一方天地。
努力地将自己说服了之后,周玉也是积极行动起来,在短时间内将生丝货品备齐,陆续地发往了广州。
冰羽接到了父亲发来的生丝,也是忙得不亦乐乎,与潘家库房的人做各样的交接、盘点、入库、收款,事无巨细,冰羽都事必躬亲,生怕哪个环节出现什么纰漏。纯如看冰羽这样风风火火的样子,也是替他感到高兴,从中也是要替他分担一些,但都是被冰羽婉言谢绝了。冰羽这次要从头到尾独自来支撑局面,这次他想的不是要炫耀什么,他要弯下身子来熟悉生意的每一个环节,做到心中有数,而不是如从前高高在上模样,指手画脚却什么都是不懂,到头来只能是不懂装懂,人云亦云,被人当面糊弄,背后又是嘲讽瞧不起。
冰羽也借此机会买下了一处商铺,重新将自家“广客隆”的分号牌匾挂了起来,这次分号里面不只有生丝,还有自家的丝绸,刺绣成品,成衣坊等生意。又通过潘有度介绍来的关系,增加了茶叶、棉布和陶瓷等几类业务,但这后加进来的几项生意,冰羽并没有花大力气去做,他认为还是要在生丝和丝绸上下功夫,这是自家的根本。他自己都是感觉已经过了好高骛远的那个年龄,应该是到了踏踏实实地静下心来做点事情的时候了。
冰羽将潘家“同文行”的生丝全部交货完毕,已经是过去了一个多月的光景。冰羽和纯如都是长长地出了口气。
潘家也是集齐了三千
担的生丝之后,将其装上了东印度公司的货船。这个公司与潘家打交道有十几年了,知道潘家一贯有着良好的信誉,贸易中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差错和纠纷,所以他们也没有过多地检查这批生丝的质量品质,只是从中抽出几包来查看了一番了事。
在这期间,公行里陆续地接下了几笔小的生丝和丝绸订单,都是在潘启的主持下按照行规分摊到每一个行商的头上,这样绎如的“荣盛行”和楚秋的“飞鸿行”也都是有了一些生意可做。绎如倒是在公行里对这样的生意司空见惯了,这可让楚秋很是兴奋,自从入了公行没有生意,自己很是在父亲面前抬不起头来,有了这几笔小生意,至少对父亲有个交代,对自己也是一个莫大的安慰和鼓励。
在一件事情上,绎如和楚秋达成了一致意见,那就是要想办法联手将高尚撵出公行去,高尚一日不从公行除名,这三家就不会有安宁日子可过。何况高尚现在已经将两广总督李侍尧,粤海关监督满春豪用金钱和美色都笼络到了自己的背后,一旦日后成了气候,得着机会,一定会变本加厉地对这三家撕扯疯咬不放的。
但两人不想让纯如知道这件事,纯如如果知道了,一定又会是一番横加阻拦。
可在对高尚何处下手的问题上,两人都是犹豫不决的。
如果从高尚与洋商那里购得洋药水贩卖劣丝上入手,将洋药水的存在大白于天下,那么楚秋也是这般做过,绎如更是最初洋药水在广州的唯一卖家,高尚不可能不将他们二人反咬出来,那结果可想而知,必然是自身难保,两败俱伤。
如果从高尚私贩烟土之事入手,楚秋同样也是与其合作一起做过,何况高尚平时很少接触那些私贩烟土的洋人,都是潘福直接出面做这件事情,很难抓到高尚什么实质的证据。
这样想来,从这两方面入手,都会是投鼠忌器,弄不好,反受其害,眼前还真好似没什么好办法能在短时间内将高尚彻底扳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