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文行”潘家偌大的会客厅里,只有潘启、纯如和冰羽三人。
会客厅主位后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水画《千里江山图》卷,这幅画冈峦起伏,绵亘千里,江河湖泊,浩渺万顷,其间穿插以庄院、村落、舟桥、人物,结构井然,敷色瑰丽,这是北宋画家王希孟的杰作。王希孟是宋徽宗的学生,徽宗政和三年四月,王希孟用了半年时间终于绘成名垂千古之鸿篇大作《千里江山图》卷,时年仅十八岁。之后不久病逝,他也成为绘画史上仅有的,以一张画而名垂千古的天才少年。
有这样一幅千古名画挂在这间古色古香客厅里,足以衬托出主人的心境、素养及家业的殷实。来客身在其中,也顿感心胸豁然开朗,有怡然陶醉之感。
“纯如东家,今天把你们二位请来,为的就是感谢你们上次帮助老夫度过难关啊!”潘启笑呵呵地说。
“商总大人说的见外了,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不劳烦您挂在心上。”纯如连忙客气地说道。
冰羽也是急切地说道:“是啊,是啊,我们做的这些微不足道,虽说是赔了五万的银两,都是不足挂齿的事儿。什么时候潘商总多在他处关心照顾一下我们,也就赚回来了。”
潘启听了两位的话后,轻轻地打了一个“唉”声,叹了口气说道:“这些洋商要是能像你们这般体谅我就好了?”
“商总,怎么了?洋商那里出什么事情了吗?”纯如眼看着潘启说话间脸上已经变了一些无奈的神情,语气中也透露着一股为难的味道。她感觉这和潘启将她和冰羽找来有关。
潘启答道:“他们也真是没事找事,鸡蛋里面挑骨头。这次交货给他们三千担的‘七里丝’,他们昨天找到我,硬说我在其中夹杂填充了将近五百担的劣丝,虽然是没朝我要什么赔偿,可是让他们指指点点的,也让我这老脸没地方搁。要说这生丝已经运到了他们的国家,我大可以不理不睬,不能任凭他
们这么空口无凭的说就承认有这么回事。”
“这怎么可能?劣丝之说真可谓滑稽,商总,你不理睬他们是对的!”冰羽惊讶地喊道。
潘启并没有理会冰羽,而是眼睛直视着纯如继续说道“赔钱的买卖我们都应承做下来了,何苦要在这不到二成的货物上做文章?我想这洋人就是故意找事挑我们的毛病。但话说回来,我也不能就因为这几百担的生丝和洋商再计较什么,不值当不说,日后的合作长着呢,不能在这蝇头小事上伤了和气。再说你们也是知道我的为人,我把信誉是看作我潘启命根子还重要,所以也就答应下来他们将那所谓的劣丝运回来,给他们调换一下。这样的话,还得麻烦周东家再给我供上这几百担的‘七里丝’,和上次我说的那个同等品质也就行了。”
“没问题。潘商总,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尽快将货物调配来就是了。”冰羽答道。
纯如却很清楚,潘商总这哪里是在说洋商无理取闹挑毛病?这分明是他找来自己和冰羽兴师问罪来了!只是碍于情面没有直接问,为什么你纯如要夹杂那五百担的劣丝?或者只是因为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说话的口气才是这么稍显客气的。但话里话外,已经是用一种鄙夷和嘲讽的口气在敲打自己和冰羽了!
如果这件事情就如潘启和冰羽这般说的轻飘飘过去,自己之前在潘启这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付之东流,包括那赔上的五万两银子也真正的是打了水漂,连个声响都听不到。并且自此以后,自己和冰羽投机取巧、心口不一、偶变投隙的这般品行不佳的恶劣印象也就在潘启这里打下了烙印,想抹去都很难!
想到这里,纯如镇定地说道:“商总大人,我想,调换总归是没错的,但也还是要把事实弄清楚了才好。因为这不是几百担生丝的事,生丝可以用银子再买来,可信誉之事却是无价,它事关做人兴业根本,马虎不得。再有,这一次是几百担,
大家都可以互相担待原谅,要是下次整船的货物都是这个成色,洋人再找来怎么办?那一定是谁也担待不起的。商总,您说呢?”
冰羽听了纯如的话,也好似幡然醒悟了似的,又是急慌慌地对潘启说道:“是啊,我还真没有想到这一层面上去,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潘商总,这件事情真要是好好查查,对彼此也都是有个交待。”
潘启就这件事情也是先和高尚通了气,毕竟高尚在这里面也是供了货,而且数量和洋商所说的劣丝数量也是相当的吻合。
但高尚听说了这件事情以后,指天发誓他不会这么做,并且他说这一定是纯如和冰羽联手这么做的,理由有这么几个,纯如为什么肯赔上银两接生意?这五百包的劣丝占她接单一千五百担的四成,有了这五百包的劣丝垫底,纯如几乎是不赔钱的,有了这么大的诱惑力,纯如完全有理由铤而走险做这件事情。还有,虽说纯如和冰羽一个在公行里,一个做散商,但他们是一家人在一个被窝里翻滚,完全可以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说来夹带劣丝条件是完全具备条件的。
具备做事的动机,又具备成事的条件,高尚分析的头头是道,这不能不让潘启认为劣丝这件事就是纯如一手策划的。并且纯如应该是在公行议事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