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营造十三行政通人和的景象,高尚启用纯如做丝绸行的贸易代表,他当时是这样想的,用纯如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只要将十三行表面弄得热火朝天也就行了,为的是给朝廷一个文过饰非的交待。
但令高尚没有想到的是,纯如的精明强干远超他的预料,与洋商的谈判能力也可谓之巧捷万端,在短短的时间内,洋商那里边的合同纷至沓来,虽然都是一些小的订单,但行商们也是看到有了生意可做,自然是各自将那犹疑散漫的心思都收了回来,开始埋头将精力用在了自家的生意上面。
纯如无论做什么,得来的金叶子都是贴在了他的脸上,高尚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当然,高尚也希望十三行能做出模样来,这毕竟是他作为总商和行领的政绩。但高尚同样也是担心,怕长此以往下去,纯如得到行商们的倚赖和信任,威望日隆、声名远扬,将严重威胁到他在十三行内的统治地位。
高尚暗自合计,等朝廷那边的风声一过,他就要想个理由将纯如那贸易代表的任命撤销,然后任命自己的人接手。有了现在的底子,高尚也是认为就是把谁放在那位置都是一样的,或者干脆取消那贸易代表的名号,那名号是他高尚随机独创出来的,就是将它再次取消,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高尚这些日子也是勤往衙门里走动,特别是粤海关这里,几乎是三天两头就要来一趟,就十三行眼前的大好形势,他要在满大人面前邀功,也是明里暗里要满大人将这样的情况上奏给朝廷。
满大人虽然每次都是满口答应,但始终不见行动的动静,这让高尚很是着急和恼火,因为粤海关是管理十三行的主要衙门,县官不如现管,满春豪这里替他高尚说上一句好话,要比其他衙门说上十句都顶用。
难道满大人在和他耍什么花招?高尚再一次来到了粤海关。
“满大人,您这一段时间走动的很是不勤快啊!”高尚大大咧咧地对满春豪说,神情也自带着随便。
满大人面带不悦之色,很是不待见地反问道:“你指的是哪里不勤快?我粤海关的事务冗杂,方面巨细都是我一人操持,高老弟,我没有想到我哪里
不勤快!我作为粤海关的监督,上对朝廷、下对百商,这其中的辛劳不是你一个十三行的总商可以理解到的。”
满大人言外之意,给点好颜色就蹬鼻子上脸,你高尚管的太宽了!
高尚没有理会满大人对他的揶揄,不紧不慢地说道:“呵呵,满大人误解我了,我岂敢对大人您的公事说三道四?我说的是,已经有一段光景没有从您那小仓库里拿货了!您这缉私少了,库里无货,让兄弟们眼见着白花花的银子赚不到手,心里很是发痒啊!”
满大人确实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提供烟土让高尚去贩卖了,他这是有意而为之,为的就是将这件事情冷淡下来,最后让攥在高尚手里的小辫子得以解脱。此时他见高尚又拿着烟土说事,阴不阴阳不阳又念叨起这般鬼磕儿,满大人想,也好,长痛不如短痛,正好乘着此时机会有个了断。
满大人也是十分坦然地说道:“高老弟,缉私为的不是一己之私,岂能有放进自家库房的道理?我在这里给皇上守着与洋商贸易的南天门,一心为的是朝廷的国库充盈,岂敢有私心为己牟利?就是之前那一星半点的烟土,也都是零零散散堆积起来的,之所以没有放在粤海关的库房里,也是因为数量太少了,那种物件又不好保存,不值得派专人经管。后来,通过你的渠道售了出去,我也是将所得的银两悉数交到了国库,未进我高某人的腰包半分半毫,这都是有账可查的,问心无愧。”
“满大人您……”
高尚万没料到今日满春豪会拿出这番说辞来与他应付,很明显,满春豪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已经将他那以缉私手段匿私、售私的龌龊行径洗脱的一干六二净。按照满大人的说法,完全将他自己描述成了一个为朝廷尽力,为皇上尽忠的君子良臣形象。相比之下,他高尚已经是显得极为的猥琐了,在满大人面前,他高尚简直就是一个不明是非曲直,不懂满大人良苦用心,以鸡肠鸭心度君子之腹的小人。
“高老弟,我之所以今日才将其中的底细说的这般明白,就是担心之前你会过于高调地处理此事,让心怀叵测的人得以利用渲染,那就得不偿失了。不管有怎
样的忠心,行事还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不能好事办成了坏事,给朝廷的脸面上抹黑。我也是想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今后不做了,管他缉私多少,统统交到粤海关的大库里面去,任由户部派人处理去吧,就是臭了烂了,也是讨个耳根子清净,至少别人说不出什么闲话来。”
高尚当然是听得明白,满春豪已是表明了态度,他从此金盆洗手,不与你高尚掺和烟土这事了!满春豪有如此态度变化,定然是他听到了什么风声,或是对他高尚有了猜忌防备之心,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想来,日后不单与满大人的烟土买卖没了,就是那彼此铁水熔成的关系上也会自降三分的热度,最主要的是,满大人不会再有小辫子可任他高尚抓拢,自然以后再与之谈起条件来,就没了要挟和硬气的资本。
可惜,高尚怎么也没能想到,满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