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提到卢镜林,语言里皆是怜惜。
“唉,镜林那孩子是个会读书的,就是命不太好,太过坎坷了。卢母说前几年本是要下场,哪知卢父意外身故,服三年斩衰。”
“三前年出了斩衰,又闹水患,孤儿寡母来上京投奔亲友……唉,时也,命也。镜林这孩子时运不济,再会读书也枉然。”
卫姮倒没有那么大的同情心。
原先还能读得起书,可见也是家境尚且。
如今便是落魄,卢镜林凭着以前所学,寻一份养家糊口的工,免了颠沛流离,免了饥寒交迫,虽是捉襟见肘,但已经很幸运了。
遂,卫姮淡笑道:“他原先所学倒也没有枉然,至少能凭以往所学养家糊口。待手里有了余银,再拾书本也不是不可以。”
李婶想了想,姑娘说得也对。
镜林两母子虽苦,可好歹还能过日子。
不过,说到苦的还是织坊里的女娘们。
世道不易,女娘更不易。
“……前两日又来了一位被哥嫂打到受不了,逃出来的女娘。如今还在楼里养着下不了床,下次好了,再让她给姑娘磕头。 ”
绫绵楼里的女娘们,几乎都是一生坎坷的苦命女子。
有的是嫁去婆家,因一手好织布手艺,被婆家没日没夜当牛作马织布,稍慢一些便招来毒打、辱骂。
有的是死了夫君,膝下无子嗣,婆家毒打,娘家嫌弃,最后走投无路离家。
还有的是在娘家,有后母不慈,兄嫂不容,父母贪钱将女儿卖给下贱的地方……都是各有各的苦。
可哪怕身在苦水里,她们也没有认命,想着给自己挣条活路。
卫姮的绫锦楼,就是她们的活路。
只是,进了这楼后就不能随随便便示人了。
万一被熟人瞧见,不仅给自己招灾,也是给绫锦楼其他逃出来的姐妹们招灾。
这是女郎们进楼的第一天,李婶便一一告之。
留与不留,皆是女郎们自己选择。
上了二楼的卫姮往楼下的夏元宸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今日就不见织娘们了, 楼下那位贵客日后来楼里,派人来府里告诉我。”
“是,姑娘。”
李婶应下,旁的李婶一概不问。
问多,便是逾矩了。
卫姮又问起她送来的锦样样式织娘当中可有学成的,“……每个样式谁最先学成,夺得头魁赏银十银,日后她便是该样式的大织娘,往日再有心灵手巧的,由她领着。”
“姑娘菩萨心肠,回头我便告诉她们,这般好的事,女娘是越过越有盼头。”李婶笑着应下,看向卫姮的眼神也是愈发的敬重。
姑娘真的是长大了。
以前是一棵不知道能不能活成的小树, 自打被卢氏、主母章夫人丢进青梧院自生自灭后,他们这些被赶出来的侯府老人提心吊胆,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菩萨保佑,老天开眼,侯爷生前积的福都应到了姑娘身上。
小树般的姑娘长成了大树,都能保护命苦的女娘们了。
卫姮还在继续巡视。
楼下的夏元宸也没有急于一时离开,望着一楼忙碌的工匠,等着卫姮下楼。
身边是果儿伺候。
只要夏元宸挪一步,她也跟着挪一步。
是明明晃晃的盯梢。
血七瞧着,颇有些无奈地挠挠眉心。
过了一炷香时辰,卫姮下楼了。
见人还在,便肯定这位三爷定有事需要找她商量了。
出了绫锦楼,卫姮直径朝三爷的马车走去,碧竹、果儿上了侯府的马车。
“三爷等我这么久,定是有事吧,有事三爷不妨直说。”
直接询问,都不需要铺一铺。
夏元宸也不需要铺垫,“卫二,我们谈一笔买卖。”
“三爷是想要粗布麻布吗?”卫姮问。
夏元宸颔首:“不错,还有棉花。”
“可以,不知三爷需要多少?”
夏元宸凤眸微暗,定定落在她身上,慢慢说出一个惊人数字,“三万人。”
兹——
饶是卫姮隐隐猜到在三爷所需的粗布、麻布是做什么,但如此庞大的数,还是让她倒抽口冷气。
三万人。
买卖是笔大买卖。
就是太大了些。
卫姮沉声,“三爷,容我斗胆问一句,以前是谁负责?”
“我。”
夏元宸说,“我回上京后,他们隐于各处。”
卫姮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道:“三爷,你这笔买卖虽大,但也很危险。我需要考虑考虑,才能回您。”
更想问,您到底是什么人。
为何会有三万兵马。
“好。”
夏元宸点头,又问,“需要考虑多久?”
“二十日。”
见他眉心微微一蹙,卫姮笑叹,“三爷,我的织坊还需要半月余才能开楼,二十日,不长了。”
她还要走访农户,了解他们是否有足够的能力接下这笔买卖。
夏元宸算了下时日,最终答应。
谈完正事,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