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梁有义
白冤转身走远,望向日头西下的方位,霞光普照大地,将山原村庄镀上淡淡的橙金。
她缓步来到悬崖落马处,仔细查看一地狼藉,发现车轮中绞缠着几段干枯的茅草草茎。
白冤抽出一根茅草端详,上头溅了几滴血点,应该是马血。她左右查看,转眸间无意中瞥到那处坍塌的窑洞。
马车坠下时砸塌了这口土窑,窑壁脱落一层黄土,居然露出一块褐色石壁来。
白冤目光一顿,朝那块隐显的石壁走过去,细看之下,才发现壁上竞有人工雕琢的纹理。
这褐壁嵌在黄土中,总不至于是村民自己挖洞箍窑的时候,特意雕个壁画装饰又用黄土覆盖起来,耗时又耗力,谁也没那闲工夫多此一举。白冤心头闪过异样之感,于是就近捡了块有棱有角的断木头,开始撬刮覆盖其上的黄土。
她耗费了不少时间,直至夕阳彻底沉没,夜幕中挂上一轮弯月,石壁逐渐裸露出来一大片。
白冤缓缓扫掉灰士,后退两步观看,一只狰狞恐怖的怪兽跃然璧上。此怪兽的形态抽象诡异,头大如斗,顶上有个尖锐的犀牛角,怒目圆瞪如凸出的鸡蛋,满口尖牙,长舌吐至胸前。怪兽身如雄狮,利爪下踏着颗人头一一不对,下面还有浮雕。
白冤蹲下身,再次将下沿的黄土撬开,一颗惊恐万状的人头逐渐显露出来。白冤继续撬开下半截黄土,慢慢刮出一片尸山血海,而怪兽踩踏在尸身之上,称霸人间。
白冤站定观摩,不太明白这副场景代指什么,怪兽为祸乡里?她不知道这幅壁画有多长,有没有必要再把剩下的黄土扒开,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她不需回头确认,光听竹杖点地的动静就知道来者何人。“这是什么?"周雅人驻足,漆黑的眼前居然浮现出一堵晦暗不明的墙面,墙面是一团灰黑色气流。
白冤这才回过头:“你能看见?”
周雅人将自己眼见的场景告诉白冤,他靠近那片壁雕,抬手触摸雕刻纹理,分辩道:“镇墓兽。”
白冤示意他:“你再往下摸摸。”
待周雅人摸索到下方的雕刻,白冤才道:“踏着尸山血海的镇墓兽?一般来说,镇墓兽是墓主用以辟邪的,安置在墓中守护墓主亡灵安稳,以免被那劳仁子山精野怪叼了去。但这里不是座坟墓而是个村子,山壁上所雕的怪兽”应该不是镇墓兽,是什么白冤也说不好,但肯定有着某种寓意。白冤觑着正摸索着壁雕的周雅人:“你来干什么?”“久不见你回去,所以出来找。"周雅人的手抚过怪兽的利爪,再往前,是一半隐在黄土中的不明图案,“饭已经做好了,来叫你……唔,这是什么?”白冤顺手掰开覆盖在那处的土:“头颅。”“头颅?"周雅人摸上去有些复杂。
于是白冤蹲到他旁边,盯着那颗壁雕的头颅说:“是颗戴着盔甲的头颅。”接下来,周雅人的手摸到哪处,白冤都会告诉他:“这是一截被腰斩的上身,肠子漏出来,挂在一根长矛上。这是一个被刺穿脖颈的士兵。这个人的左眼插着把刀,刀尖直接从后脑勺扎了出去。”她的声音平淡无奇,直述着壁雕上的画面,一个个残酷的死状,她却说得波澜不惊。
周雅人摸索的手顿住,白冤的话也在此顿住。他当然知道白冤见惯了身首异处的死者,所以她才会这般平静淡漠,淡漠到近乎于无情无爱,可能于白冤而言,生死已然掀不起丝毫波澜。“白冤。”
“有什么疑问?”
听对方这一问,周雅人话到舌尖拐了个弯,只好正色道:“封口村相邻不远就是乱葬岗,黄大山昨日挖他女儿黄小云的尸骨时,从秽土中挖出一些矛剑和铁胄,以你之见,那里可能是一处战场。”“没错。”
“这壁上雕的也是战场,而且死伤惨烈。”“所以呢?”
“所以由此证实,你说得没错,乱葬岗曾经是个古战场。”白冤无语:“…显而易见的事情,你这难道不是一句废话么?”“即是古战场,又是乱葬岗,尸骨无数,凶鬼邪祟难测,所以人们才会刻镇墓兽压制凶邪,而雕刻在山壁上,是能将此山中的所有凶邪全都阻挡在山原之中,以免外泄伤人。”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镇墓兽会踏着尸山血海,因为人们认为战死疆场的将士是凶死的,他们怨念极重,恐会伤人。
但又有一点疑问,白冤道:“辟邪就辟邪,雕个镇墓兽就完事了,为何还要踏着这群将士的尸骨?这些将士为家国战死,每一名战死疆场的将士,都可能是他们的丈夫或孩子,他们又怎会用镇墓兽踏着至亲的英灵?”“是啊,"周雅人沉吟道,“所以这面壁雕很有可能是敌军的手笔。”白冤却隐约听出了点别的意味,话锋一转:“你随军出征过?”周雅人摇头:“没有。”
“瞽师知天时气象,惯以音占,卜吉凶气运,通常都会随军出征。”“大端近些年,边陲还算太平。”
也就是他还派不上用场,在这个领域并无用武之地,所以周雅人对朝廷最大的用途就是寻找阴燧。
一想到阴燧,白冤便心中不快,看向周雅人的眼神瞬间冷厉。感受到对方突然不友善的视线,周雅人疑惑不解:“怎么了?”白冤强压下那股窜至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