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李公公眼含热泪的样子,一下勾起了好奇心:“发生了什么?快快道来!”
李忠又忙将幞头戴正,身着乌色圆领袍有模有样地行了个君子拱手礼,恭敬道:“陛下您看咱家穿成这样,一点儿也看不出是个宫廷内侍,更别说咱家还是排在百姓队伍之中去拜见那仙人的,可乌压压那么多人,那仙人一甩拂尘,一下子就在人群中把咱家点了出来,您说神不神奇?更神奇的是,那仙人第一句话,就已经让咱家惊为天人!”
“仙人说了什么?”皇帝立即问。
“仙人竟然说,咱家心中最为关切之事,与长生观的栖真道长一模一样呢!”
“栖真道长?”皇帝有些奇怪,“那不是静王吗?”
“正是静王殿下,”李忠眉开眼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紧接着说道,“咱家也觉得奇怪,连忙追问仙人所言之意。”
“谁知那仙人竟明明白白指出,老奴与二殿下心中最为牵挂之人,皆是陛下,而内心最深深关切的事,也皆是陛下龙体康健,万寿无疆!”
皇帝睁大眼睛,容色愉悦地道:“哦?仙人当真这么说?”
李公公闻言,当即又涕泪横流,颤颤巍巍下跪,捧着心道:“千真万确!老奴不知道别人怎么以为,可在老奴心里,的的确确就是这样想的,老奴伴在陛下身边十二年,陛下就是老奴的全部,老奴所做的一切也皆是为了陛下,所以老奴听到仙人的话,一时忍不住,便泪洒长生殿了……”
皇帝不住拍着李忠的手臂,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将他扶了起来,忙问:“不是说仙人可以为百姓指点迷津吗,那仙人可为你关切之事做了指点?”
李忠如何听不出皇帝的意思,破涕为笑,乐呵呵地道:“那是自然!仙人说了,陛下乃是真龙天子,自然最得上苍庇佑,所以呢,上苍才指引他来到长生殿寻有缘人,好巧不巧,正好寻到了栖真道长,也就是静王殿下头上,这真是天意呐!说明天上的诸位神仙,正托那位仙人保佑着陛下呢。”
“如此说来,仙人到长生殿寻上静王,竟是为了朕?”皇帝喜形于色,幽深的龙目中散发出道道精光,显得精神迥异。
“正是!”李忠不住点头,抹着眼泪感慨地道,“长生观已经设立数载,香火祈拜绵延不断,静王殿下也在观内修行祈福了三年之久,老奴恭喜陛下终于得觅仙人,心想事成喽!”
听到此话,皇帝更是欢喜,忽而又想起极为关键的一点,抓着李公公的手臂问:“李忠,你亲眼见了那仙人,他的模样,可是真的长生不老?”
“可不是,”李忠连忙颔首,说起这个也很是来劲,“那仙人鹤发青颜,面庞红润有气色,当真是仙人风骨,气度非凡!”
皇帝大喜,瞧向殿外琉璃瓦上的熠熠日色,饱经风霜的脸上笑开了花,好似倏而照见了春光,整个人一下子显得神采奕奕,忙拍拍李公公的臂膀,高声道:“快,立刻派上好的轿撵前去长生观,将仙人与静王接进宫来,朕要亲自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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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临东街,廨署厢房之内。
凌月对江风之详细回禀了昨夜与步烟罗的的对话,娓娓分析道:“静王唆使步烟罗误导殿下以为是威王下毒,想必是想坐收渔翁之利,但静王究竟是不是那个唆使下毒的人,眼下还不能完全确定。”
“原本我在想,步烟罗如此害怕消息泄露,加上仙人消息那般通达,背后需要掌握的信息甚广,所以静王在兰香楼很可能还有其他眼线,而步烟罗此前也说过,一直是她在替鸨母操持为盐铁使送行之事,鸨母会给予步烟罗这份凌驾于自己的权力,除了因为步烟罗的声望,背后说不定也是静王的授意,如果鸨母也是静王的眼线,那么静王派人在兰香楼唆使太医下毒,确实很有便利,所以殿下可以派人伺机查问兰香楼鸨母,说不定她会知道些什么。”
“不过我好奇的是,殿下可曾听闻过兰香楼鸨母去长生观上香祭拜?”
见她认真分析问题时语调自然,不似昨日那般疏离,江风之暗自松了一口气,才缓缓摇了摇头,道:“这段时间确实不曾听闻。此前我让裴寺卿审问过裘权后,觉察静王或有嫌疑,便已派人去查探过静王平日往来的人,发现静王深居简出,并未在明面上和兰香楼的人接触过。女冠云珠昨日也初步审问过了,与我们目前掌握的消息一致,她在观内亦是独来独往,除了与同殿道士有些日常交集,其余的便是同步烟罗姐妹会晤。”
“照这样说来,静王都是通过步烟罗来接收兰香楼所收集的消息,若真是静王借着兰香楼的便利唆使陆太医下毒,应当会事先在兰香楼有所布置,如果是这样,那些变动和异样应该也很难全然瞒过步烟罗的耳目。”
江风之颔首,眉宇微凝:“除非静王身边有身手极高的帮手,不必兰香楼的人如何刻意配合,也能不留痕迹地出入兰香楼。”
“若真有这样的帮手,静王足不出户,却能悄无声息地劫走陆太医的妻女,不为人知地取来步烟罗被关押的妹妹的书信,便都能说得通了。”凌月因为这个推测而感到心惊,“不过,这样的存在也未免太可怕了,更别说,静王还有仙人这个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