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献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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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萝接过药盅,疼惜地替她擦拭唇角。
“苦着我家姑娘了。”
她家金尊玉贵的姑娘,自小没吃过苦的姑娘,为了留一个王爷的孩子竞要如此委屈。
想起那日,青萝被叫进去送水,伏在绣被里那脚不能沾地的姑娘,天知道王爷失态之下,竞是一点儿不知道疼惜人。
安抚的话还不及说出口,王漱一看她进来,一股哀戚乍然涌上心头,几欲逼得她当场呕出一口血来。
又不是不经事的姑娘,哪儿能不知道高见瑜的意思。竹音姑姑在一旁,冷声说:“王妃既选了这条路,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须知开弓没有回头箭。”
说罢反手一扯竹帘遮住窗牖,王漱裹着被子哭,要沐浴,硬是被她从被褥里拉起来:“不许哭,要让王爷听到声音,进来看着王妃洗吗?”青萝被骇破了胆,既不明白为何王爷要她此时进来给姑娘沐浴,又想着竹音姑姑哪来这么大胆,敢对姑娘吆五喝六。手里一口金盆抖索着,水花漾出来打湿了鞋面。
竹音回头瞥一眼,抬手将那盆打翻了,将一只冷冰冰的玉递到王漱面前。“这是宫中娘娘求子用的方法,王妃想要孩子,就将眼泪面子都收起来,不然岂非前功尽弃?”
烛火闻风声而知鹤唳,映着竹音横眉瞪目的模样,宛如话本里面容狰狞的鬼母婆婆。在王漱抽抽嗒嗒的泣音里,她将罗帏尽数放下来,拾起水盆,冷冷丢回青萝怀中:“出去告诉王爷,王妃沐浴了。”青萝不忍再想那日所见。
王漱强压下反胃之感,再睁开眼时,羽扇似的睫毛挂了两滴晶莹泪花:“无妨,一回生二回熟,总有个从不熟到熟的过程。”她望着桥下水泽腹坚的明渠,心里直打突,或许不该让母亲在园子上苛求那么多……
非得攀比聘礼做什么。
“有了孩子,就会好起来了。"王漱抚着平坦的小腹低语。上一世,不也是有了这个孩子,她才能入宫的么?高见珀身为天子,要娶臣妻,还是昔日弟妹,朝野反对声音不少,连一贯好脾气的蔺太后,都将皇帝叫去耳提面命说了好几回。最开始,他是打算在佛寺金屋藏娇的……
若不是检儿来到这世上,若不是腹中皇子,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这等悖论之事?
更难的关都能过,夫妻不熟又算得了什么。她坐在檐下神思不属,想想前世,转念又想高见琦,想起他醒来时离去的模样一一从未有过的冰冷。
他披衣出了门,只吩咐青萝进来擦身,看也不看她。王漱第一次在高见琦脸上看到那种神情,长眉冷冷轩起,凤眸凌厉如刀,她的口脂染在他唇角,没有半点温度,像凝干的蚊子血,有一瞬间她几乎以为看到了表哥,又要回到前世,要守着这座华美绝丽的坟墓熬到死。她胡思乱想着,看见熟悉身影出现在栈桥那头。高见琦引着太常卿走出西跨院,云头履踏过积雪,梅花落满肩头,端的是仙人姿态姝丽无双。
王漱提裙朝他走了两步,却在回廊转角与高见瑜错身而过,他直直拐向前院,衣带不曾在她手中流连半分:“春祀的事情恐怕不好办,既要给先皇后哀荣,又得揣摩着当今皇后娘娘的心思,倒叫大人为难……当心足下。”太常卿没留神脚下台阶,被高见琦施手一扶,诚惶诚恐地道谢。三皇子高见玮跟在二人身后,含笑提醒:“弟妹来了。”高见琦回眸,四目相对,王漱转头别开了眼。躲了这几日终究没躲过,她心中忐忑,披上喜袍下嫁的冲动褪去,胸中私欲如藤蔓疯长,在对方审视的目光下无所遁形。高见珀没说什么,送人出府,折返回内院,在栈桥上叫住了他的新夫人。“那天的事……“他喉头一哽,在风里软了语气,“是我对你不住,只是眼下多事之秋,实在不宜在儿女私情上多流连。”王漱只敢看着他襟前绣文,心口骤跳:“夫为妻纲,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以后我们会有孩子的。”
沉默许久,高见琦放下这句近似金科玉律的话。那一瞬间王漱竞有些恍惚,听到他如此保证,意料之中的喜悦却并未到来,反而只有释然,一种保住了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的释然。反正迟早要有孩子,早几日晚几日,有什么分别。大
武威王府内宅那点事,很快不胫而走。
曾几何时,七皇子也是无数长安贵女的春闺梦里人,想与其攀亲的公侯如过江之鲫,命妇几乎踏破椒房殿的门槛,都在谢皇后一视同仁的深闭固拒中歇了心思。
如今王府后宅虚设,只有一个与丞相府划清界限的孤女,于是纷纷将主意打到这位不受宠的王妃身上。
卫风听到风声,错愕地抱着蜜瓜蹲在台阶上:“不受宠?”雪时很用力地点了两下头。
卫风继续呆滞发问:“是说王妃?”
雪时直接拿起一摞拜帖甩到他怀里。
卫风拿起来看了两眼,放下瓜跑去校场找人了。这几日在府里几乎见不到高见琮,春祭的日子近了,又正逢愍文太子十年忌日,皇帝有意东巡泰山,刻石封禅,在裨制内为先皇后追谥封号。因此,除了主持礼事的太常卿,最忙的便是负责护卫的虎贲军与羽林卫。除却陈兵演武,高见琮又多一重包袱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