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籽簌簌落下,打在屋檐上。风卷起落花,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最后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
半晌没等来任九思的回应,姚韫知转身正要走。
下一刻,一只冰冷的手便猛然扼住了她的脖颈。力道之大,让她本就不稳的身形更加摇摇欲坠。
姚韫知被迫踮起脚尖,喉间挤出一声微弱的嘶喊,“任九思,你……你给我松手。”
听她这样命令自己,任九思反而将手指收得更紧。他的指节微微泛白,仿佛只要稍稍用几分力,便会将她纤细的脖颈从中间拧断。
姚韫知艰难仰起头,正对上任九思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此时此刻,里面翻涌着怒火,似乎恨不得将瞳孔中的那个倒影烧成齑粉。
她不由得愣了愣神,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喉咙已然艰涩到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双眼通红地怒视着面无表情的任九思,等他主动将自己松开。
夜风呼啸而过,吹乱了两人的衣袍,天地间只剩下这一片扭曲的静默。
很快,胸腔内的空气被一点点抽离,风声也变得渺远。
姚韫知眼神逐渐失去了焦点。
她不明白。
自己先前明明给过任九思比这还要厉害的屈辱,他都是没脸没皮地照单全收。可现在,他为什么会被这么一句轻飘飘的嘲弄激到如此失态,竟恨不得要了自己的性命?
就在她即将坠入无边黑暗之际,脖颈上的束缚忽然松开,空气猛然灌入肺部。
姚韫知剧烈咳嗽了两声,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方才怎么不再叫大声些,让你夫君来救你?”
他的语气分外温柔,带着几分奚落的意味。
她怔然望着他,眼底氤氲起一片薄雾。
话音刚落,那双漂亮的手又重新抬起,在姚韫知洁白的脖颈上轻轻摩挲了几下。张允承留下的那道红痕已然淡去大半,现在上头覆盖着的全是他留给她的印记。
手掌顺着脖颈轻轻上移,旋即捧住了她的半边脸颊。他指腹不紧不慢地撇去了她眼角的泪痕,戏谑道:“不过逗逗你,怎么眼睛也红了?像只小兔子似的。”
姚韫知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这般作态,仿佛适才的剑拔弩张完完全全只是她的错觉。而他,不过是同她开了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笑。
“很疼吗?”任九思又貌似关切地问。
姚韫知终于回过神来,抬手捂住了侧颈上深红的指印,又向后退了几步。
她深吸一口气,神情肃然地问出了那个在她心中盘桓已久的问题:“任九思,你同我,又或者……同姚家,从前结过什么仇吗?”
任九思笑了笑,反问道:“夫人缘何会这么问?”
她仍定定地看着他,神情凝重道:“你恨我,对不对?”
任九思微一怔。
显然没料到姚韫知会如此直白地问出这个问题。
此时此刻,他也忍不住随着她的声音叩问起自己的内心——
他恨姚韫知吗?
无端的,他想起了五年前行刑前的那一个黄昏。梆子声比往常急,牢房石墙沁着水汽,有的地方还长出了霉斑。
送饭的狱卒踢了踢铁门,说张府正在办喜事,娶的是姚御史家的姑娘。锣鼓声贴着墙根爬进来时,他蜷在草席上,盯着碗里结了冰碴的薄粥,突然咳出了一口腥甜。
那时候,他的确是怨恨过她的。
恨她的抛弃,恨她的背叛。
更恨她是非不分,助纣为虐。
只是多年过去,他的心境随着阅历的增长变化了许多。
恨意翻滚至极致,终究又像潮水般缓慢退去,只剩下一片空洞和麻木。
沉默了须臾,任九思答道:“夫人多虑了,小人怎么会怨恨夫人?”
他不过是有些失望罢了。
当年之事,或许她确有不得已的苦衷。
但如今他们的立场不同,各为其主。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和力气再去体谅一个不复同道的人了。
一只寒鸦扑棱棱掠过屋檐,将廊下吊着的灯笼撞得东摇西晃。他的声音在风中回荡,带着萧瑟的冷意。
“是么?”姚韫知喉咙有些发紧,她顿了顿,缓声道,“公子不愿说也无妨。”
她眉峰微挑,眼神格外凌厉,“迟早有一天,我会揭开你的假面具,好好看看这底下究竟藏着怎样的一张面皮。”
-
次日,任九思遣人同张允承说了一声,便搬出暖阁,住回了照雪庐。
两人虽仍旧同处于一个屋檐下,但也真正做到了井水不犯河水,几日都碰不上一面。
但时间长了,姚韫知又变得不安起来。
先前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她生气归生气,可总还能想些法子约束他。现在倒是眼不见心不烦了,却不知他会背着自己惹出多大的祸事。
手里的绣绷子搁在膝上,针线却半天没动一下。
正好云初早晨往照雪庐送了几筐银炭,姚韫知叫住她,似不经意般问道:“你可知那位任公子近来都在忙些什么?”
云初摇了摇头道:“奴不知。”
姚韫知蹙起眉头,“你今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