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监的事情,迟那么一时半刻的,也无妨。”
张允承听出话里带着几分不善,放下碗,满脸不情愿地说道:“我这就去。”
张允承才刚跨过门槛,便听见屋里传来碗盏摔碎的脆响,伴随着张老夫人尖锐刺耳的咒骂:“这药喝不喝都是一样的!这屋里巴不得我一口气上不来、被活活怄死的人,可不止一个!”
张允承听惯了她这套指桑骂槐的说辞,脸上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拂了拂衣袖,示意屋内伺候的下人都退下。
可站在张老夫人身侧的那个丫鬟却纹丝不动,低着头,像根钉子似的钉在原地。
张允承于是走近,问道:“母亲究竟想同我说什么?”
他只得走近几步,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母亲究竟想说什么?”
张老夫人斜睨他一眼,抬手给身边的丫鬟递了个眼色。那丫鬟会意,从怀中取出一小包油纸,走到张允承面前,慢吞吞地展开。
纸包里黑黢黢的一团,散发着一股苦涩的药味,似乎混着些潮湿的泥土气息。
张允承微微蹙眉,眉间困惑愈浓。
张老夫人咳嗽两声,神色冷峻,语气里透着阴冷的讥讽,“你倒是同少爷说说,这是什么好东西。”
丫鬟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前几日清晨,奴去后院倒水,正巧瞧见夫人身边的云初姑娘鬼鬼祟祟地在花坛底下埋东西。奴觉得蹊跷,等她走了才悄悄挖出来,禀告了老夫人。”
张允承的神色缓缓沉了下去,目光冷冷扫向那纸包。
丫鬟瞥了他一眼,嗫嚅道:“老夫人让奴婢拿去问了外头的大夫,大夫说……说……”
张老夫人重重一拍扶手,“有什么话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丫鬟赶忙低头答道:“是避子药。”
屋子里陷入一阵漫长的寂静。
张允承听到这话,倒并未表现出太多震惊。他心中早已有了猜测,只不过是在此刻终于得到了验证。
他垂下眼,心中竟感到一种诡异的如释重负。
张老夫人见他还在出神,心头火气越积越盛,语气严肃道:“允承,你媳妇平日里再怎么跟着公主胡闹厮混,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可张家就你这么一个独子,她这样做,要我同张家的先祖如何交待?”
张允承垂首不语。
张老夫人估摸着他此刻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倒也不好逼得太紧,语气一转,故作温和地劝道:“允承,你若是实在不肯休了姚氏。我也不会逼你,但你总该寻个可心的人留在房里,到时生下个一男半女,你要是想过继给姚氏,娘也不反对……”
“母亲!”还没等张老夫人把话说完,张允承便猛地抬起头,“您为什么总是要管我和韫知的事?”
这突如其来的顶撞让张老夫人脸色一沉。
她语调陡然拔高,“她巴不得你断子绝孙,给她那死了的未婚夫报仇,难道我还不能管吗?”
张允承沉默良久,声音里带着浓重疲惫,“不要孩子,是我与韫知共同商量过的结果,您不要去责怪韫知。”
这话一出口,张老夫人气得脸色发青,“怎么,你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替她遮掩吗?”
张允承道:“都说男子要先成家,后立业。我如今一事无成,眼下朝堂局势也不甚安稳,我并不想让我的孩儿这个时候来到世上。”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张老夫人眼中怒火更是“腾”地窜了上来。她直起身子,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杵,发出刺耳的闷响,“你同我说建功立业?”
她嘴角抽搐,“你在少府监那种闲职上,能建什么功,立什么业?况且即便是贩夫走卒,也没听说过不生孩子的道理!”
张允承却道:“若是贩夫走卒倒也罢了,可偏偏我们都是站在悬崖边上的人。父亲当年激流勇退,焉知不是害怕功高震主的缘故?”
张老夫人被气得说半天不出话,等缓过劲来,指着他的鼻子便骂:“这般没有出息,怪不得你媳妇看不上你。你这般窝窝囊囊的样子,莫说是那死了的言怀序,怕是连那个左右逢源的任九思都比不过!”
张允承脸色青白交替,最终还是抿了抿唇道:“母亲若没有别的事,我便先去衙门上值了。”
在衙门的一整日,张允承心神恍惚,案卷上的字迹在他眼前模糊成一团。
他觉得自己没有办法继续专注做事,索性收拾好了东西,提前下值回家。
不过,他第一时间没有先回房,而是去了后山的照雪庐。
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掠过檐角,带起一阵窸窣的响动。
里头空荡荡的,不见人影。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任九思会去哪里?
张允承想,这屋里静得死气沉沉,待久了总是会想出去透透气的。
他此刻不在房中,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在心底蔓延疯涨。
他没有办法不去把姚韫知和任九思联系在一起。
他一再告诉自己,或许只是自己多心了,但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向临风馆的方向迈去。
刚一转身,却见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