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人(1 / 3)

影一即将路过的那刻,曲臻鬼使神差般伸出手,用纤长的手指钩开了包袱封口。

于是,那件光溜溜、灰漆漆的东西就那样翻滚下来,稳稳落至她掌心。

她当时的想法倒也简单。

半个时辰前,曲臻经过马棚时正撞见杜家小厮喂马,方知杜连城一行人并未离开,可后者既同去梦州,明日若在路上撞见,新仇旧恨加在一块,她势单力薄必难招架,相比之下,投奔面前这位徐姓官人不失为一方良策,而若真想防住他的歪心思,倒不如从这位镖师下手。

毕竟,影笙会杀手素来认钱不认人,只要摸清他的把柄,略施钱财加以贿赂,再伺机透露自己雇主的身份,那灰袍兴许愿意护她一路周全。

只是,曲臻未曾想到,被他死死护着的珍宝,竟会是这般模样。

那是一团几乎干透的灰泥,手掌大小,形状像人,还是个......女人。

曲臻当下头皮发麻,可当她再次定睛看过去,一时竟入了迷。

只见这“女子”长发及腰,髻上还插着一根细如银针的簪子,仔细看,簪上还蜿蜒着细密的雕花纹路,修长的脖颈、丰腴的胸部、纤细的手腕,惟妙惟肖,若是将原料替换成瓷泥,再打磨上釉,还当真能变作一件像样的艺术品。

“你看够了吗?”

某一刻,影一冷冷的嗓音从头顶飘来,曲臻眨眨眼,双手将那泥人呈了回去。

“它......掉出来了。”

影一接过泥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曲臻在原地,回想着方才掌心的触感,想入非非。

看来,就算是行走在刀尖上的赏金杀手,也难逃情劫,就像书上说的,越是看起来不近人情的人,其内里却是深情专一。

想到这儿,曲臻又觉得自己是情爱传奇看多了,犯了俗。

——那长发女子,为何就不能是他的母亲呢?

况且,就算那雨浇不得、人碰不得的泥人雕的当真是他的心上人,这其中的技法、心思也足以比肩巧匠。

一介杀手却能有如此手艺,还真是技多不压身。

与此同时,鹿里客栈三楼,影一撑开包袱,将布袋里头的泥人按序摆上木桌。

小巧的布袋内,泥人对面是数个用针线缝制出的长条状区隔,其中有五个区隔内,各塞着一根断指。

一道惊雷将昏暗的房间点亮,衬得木桌上那些排列齐整的泥人面孔愈发阴森。

一、二、三......

雷声滚滚,影一在心里默默数着,直至将第五只泥人呈上桌面,检查无误后,方才安心下来。

这些,都是他这一趟杀过的人。

而仔细想来,将杀过的人雕作泥人的习惯,也是来自那位名为“梦寰”的花魁。

那日,同样也是个雨夜。

在他即将动手前,梦寰从枕下拿出那只泥人,求他将其与自己的尸身葬在一起。

她说,这只泥人是她阿姐,是这世上唯一疼过她的人,还说,若是把死去的人雕成泥人,在阳光下晒过之后,兴许就能梦见他们。

那年他只是十五岁,代号也并非“影一”,而是“影七”。

后来,曾经的影七变成了影一,某个闲极无聊的夜,星明璀璨,那句话就好像游魂的低语一般飘进他的耳畔,让他不知不觉拾起一块微湿的泥巴,循着记忆雕刻起来......

毒料署的影辛是为数不多知晓影一这一习惯的人,他常调侃影一寻死。

毕竟这些人本就是不明不白惨死他手,怨气深重,影一居然还将其雕成泥人随身携带,简直是自掘坟墓。

影一起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样做,但后来,他渐渐懂了。

因为他一直记得那些眼神,恐惧的、绝望的、哀求的......

十年来,那些眼神常在午夜梦回时重现脑海,每每回想时,影一都很笃定,纵然是化作冤魂厉鬼,那些人也绝不会忘了他。

人间悲喜不过尔尔,但影一想被记住。

哪怕只有一人,便也足够。

可是记得他的人都死了。

死在了他手上。

-

次日清晨,雨过天晴,曲臻在前堂和徐怀尚喝过早茶,决定和他一道去探路。

听掌柜的说,这下山道上有处土坑,一到雨天就和了稀泥,极难通行,若是那泥坑已被晒实,下山便不成问题,若还没有,心急也没用,除非你会飞檐走壁,否则还是在店里多待些时日得好。

新雨过后,遍地蓊郁。

古铜色的盘山路上,曲臻提裙小心行路,徐怀尚从旁不时打量,目光彷徨着扯起了话头。

“臻儿姑娘欲往梦州,所为何事啊?”

“为家父治丧。”

曲臻低头应过,下意识与徐怀尚保持了一段距离。

“节哀。”徐怀尚顿了顿,接着问,“所以臻儿姑娘家在七襄,令尊在梦州是为官还是......”

“做些小本生意。”

曲臻答得有所保留,而后抬眼观察徐怀尚的反应。

昨夜,她听闻对方姓“徐”,便有意过问了姓名,结果也如她所料。

此人名为“怀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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