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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你这金袍杀手总不能一直做下去吧?日后若要改行,也少不了亲友帮扶,我虽是人微言轻,但还有徐大哥、杜公子啊,他们见识广,朋友更多,总能帮到你的。”
曲臻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生怕再见的理由不够充分,请不动影一。
但她同时也明白,影一耳根子硬得很,动之以理兴许没什么作用,但生拉硬扯得多些,总归能彰显出自己的诚意。
事实上,从忘忧坊再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曲臻便知她与影一之间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冬日落于睫羽良久未融的第一片雪花,微不可察,却昭示着漫天银粟的到来。
怀里的陈星越来越沉,曲臻的脚步却越来越慢。
眼看客栈前门近在咫尺,曲臻眸光一转,又轻声唤起怀里的星儿。
“你吵她做什么?”影一惶惑道。
“星儿还未与你好好道别啊,喂,星儿......”
曲臻作势轻晃星儿,力道却聊胜于无,影一于是配合地伸手,将她拦下。
“不必了,回去再说也不迟。”
这一刻,那双幼鹿般晶莹的眼复又亮起了华彩。
“所以你是答应与我再见了?”
“嗯。”影一略微颔首,一向冰冷的嗓音多了一丝暖意。
“有缘的话,我们会再见的。”
曲臻于是笑起来。
“那我定会努力活着,活到与你再见之日!”
影一看着曲臻眉宇间绽放开的笑容,心生流连,但夜半将尽,他明白自己必须走了。
——“对了。”
影一正欲转身,曲臻却又将他叫住。
“若你明日还有要事,便去城西的云廊客栈寻我。”
“城西?”影一不解道:“梦州在东边,你搬去城西做什么?”
“我准备从西门走,行土路,顺便去宋家庄看看。”
“宋家庄?”影一眉间一紧,“你还要查?”
曲臻点头道:“我答应湘儿返程时去呈祥当铺看看,我们既然将那人活着放了回去,若他将今日之事通报给上头,荼罗帮必会另寻据点、销毁证据,所以我得尽快过去。”
曲臻说得头头是道,显然并非一时兴起,但影一却不明白,她为何能用如此冷静的语调说出这般疯癫的计划。
“你方才说会努力活着,如今又要去宋家庄送死?”
影一情难自持,将双眼微微眯起,质问她道:“你是认真的?”
“你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
其实,曲臻说这话时自己心里也没谱,但相比来时那条平阔的官道,确是西边那条周遭有山林环绕的土路更叫她觉得踏实。
某一刻,影一目光阴沉下来,叫曲臻不敢再看。
她兀自彷徨了片刻,而后扯起笑容,窃声道:“那......便祝我们此行都能顺利吧。”
——“梦州再见,梁有依。”
影一移开目光,不再作声。
方才不过是她第二次唤起那个名字,但听到那三个字时,影一却发觉自己已习惯被她这样称呼,仿佛那本就是他的名字,是他与生俱来的一部分。
曲臻说完背过身去,一路小跑着叩响了客栈的门,再没有回头。
看来,她去意已决。
影一默默闭上双眼,周身袭上疲乏。
远处不时有犬吠传来,某一刻,当他再度睁眼,眸底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漠然。
而后,影一衣袂翻飞,一路踏风而行,宛如三更掠过空城的一道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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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天光渐亮。
城东顺喜茶楼二层,布衣男子手绑麻绳、头罩布袋,一路颤颤巍巍地被三名壮汉押解进屋,而后一把推至胡汉远面前。
布衣男子一个没站稳,重重扑倒在胡汉远面前,落地时“砰”的一声巨响,但他愣是咬着牙,没发出半点呻吟。
下一刻,静室的侧窗竟倏地从外掀开,一道黑影随之翻窗而进、悄然落地,轻巧若狐猴,惊得胡汉远后撤一步。
与此同时,立于胡汉远身前、左脸带着刀疤的男子则撑开马步,拔出了腰间的弯刀......
那一袭墨色玄衣、耳挂面巾的男子倒毫不慌乱,只是略微颔首,沉声道:
“在下梁枫,特依梦州主顾之托待命湘西,专司传令。”
胡汉远闻言将视线下移,这才瞧见了男子腰间的白玉铃铛,一口吊着的气总算是喘匀了。
“换人了?”他如释重负道:“霍三那小子呢?”
“告病返乡。”
墨衣男子简短作答,冷峻的目光未有一丝闪躲,地上的布衣男子却倏地转过头,只觉这声音森冷得有些耳熟。
“知道了。”胡汉远点了点头。
“那小子怕是未将规矩知会于你,日后不必翻窗,行前门,将那铃铛示于账房,他自为你会引路。”
“明白。”
影一颔首应下,而后随胡汉远一同将目光转向地上的两名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