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动一寸。上半张符纸金光闪闪，只在半截处以焰火为底拖着，悬在半空。
“阿姐。”灵符里传来宋行岩的声音。
宋初指尖携着灵力轻触，解了禁制。她轻声应了，安静等着下文。
宋行岩：“那个妖修真的在地牢里，灵魅的气息就在他身上。”
极轻的脚步声靠近，片刻后程衍插话，音色冷淡：“但是那妖修逃了。”
他顿了顿，像是觉得这事实在有些令人难以启齿，咬着牙一字一顿：“他当着我们的面遛走了。”
*
程衍一回想这事仍然觉得很是荒谬。
他同宋行岩、苏岂一行三人恰巧择了城主府守卫交接的空档破开结界，悄声潜进去。地牢建于城主府地下，府邸又与地牢由结界相互隔开。
但唯有一个地方例外。
宋行岩前脚刚一踏上城主府的泥地，后脚就直奔后花园的湖泊。
虞城城主府建筑久远，可追溯到近万年前。宋行岩曾在他阿姐的书房里见到关于妖域各城池的城主府记载，其中描绘最为详细的便是妖域都城青泠台与虞城。
程衍也曾见过那本不知从何而来的册子。
册子里记载城主府内的湖水下，有另一条路连通地牢。
宋行岩身形一闪便找到了后花园里那极为显眼的湖，而后脚下扎根一般稳稳停在了岸边，定眼看着水里沉默。
那湖算不得大，但一眼看去满是妖气与人为豢养的妖兽。
苏岂在片刻后追了上来，见宋行岩和程衍都立在岸上不动弹，一面往前走一面道：“怎么了？”
他走到岸边扭头，漆黑的水面幽静到没有一丝波澜，水里有白色的小点一闪一闪。苏岂愣了一下，这才看清水里那些压根不是什么白点，而是浮在水面上的妖兽。
一眼看去密密麻麻，张着大嘴。
宋行岩方才才破了城主府的结界，灵脉正不稳，宋家的长辈曾反复交代切勿让他在这种时候碰这些东西。
这一头的程衍只能带着宋行岩，像带着一个巨大的人形挂件在水中艰难前行，跟在他们身旁的苏岂手上不停劈砍的剑便没停过。几人尽力避开水里妖兽不断向下。
所幸这些妖兽大多只是看着唬人，对他们却无甚兴趣。有部分跟上来的也为苏岂剑上的威压所震慑，不舍得离开，只能隔着不远不近地距离一直跟着。
身旁有妖兽虎视眈眈，水底暗生的藤蔓又缠了上来。水下本就不易使剑，更何况这湖底妖灵气充盈。几人躲得艰难，最后几近狼狈地进到了通往地牢的通道内。
方一踏入地牢，身边的苏岂就猛地踉跄一下。他以剑支地稳住身子，剧烈喘|息着，剑身上灵光黯淡，一副灵力不支的模样。
方才为在水里震慑那些妖兽，他散了不少灵力。
左边是还在调息的宋行岩，右边是灵力即将告罄的苏岂。程衍伸手扯下裤脚不小心卷上的一截残藤蔓，只觉得出师不利。这才刚开始，三人队伍里便接连倒了两个。
宋行岩暗自运了几遍清心诀稳住心绪，而后递给苏岂一瓶回灵丹。人间界的丹药在妖域内受到妖灵气的侵染大多会受影响，效用较之前大打折扣，但聊胜于无。
回灵丹服下，苏岂手里的剑虽停止了不停闪烁，却仍旧黯淡。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算多。
这一层的地牢漆黑，宋行岩感知了一下大致方位，几人轻松避过门口的妖族侍卫，到关押那个妖修的那扇牢门前，终于有了一段还算顺畅的路。
“就在里面。”宋行岩四肢趴附在地牢顶部，神识仔细搜了一圈确认再无其他生人后才一跃而下，落地无声。
程衍最先注意到宋行岩神情的怪异。
他拧着眉，手上净灵术运转，掌心盖住宋行岩的眉眼。
宋行岩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好在几次呼吸后便镇静下来。他轻轻拂开程衍的手，眼中仍有血丝，嗓音沙哑道了声谢。
“是恶妖瞳。”宋行岩轻声解释道。方才自顶端跳下时，他透过牢门正中的方形小孔，恰好和关押在牢房内的妖修对上视线。那妖明显知晓他们就在牢房外，定眼看着他，咧嘴一笑，妖瞳里的符文转动，恶意盈满。
程衍和苏岂瞬间便反应过来。
浮象卷轴上的那只妖修此时就在这间牢房内，想来灵魅也同他在一处。
“有人来了。”头顶霎时出现陌生的气息，苏岂脸色一凝，低声提醒。却见宋行岩此时一手搭在牢门上，眉头紧蹙。
宋行岩透过掌心再次感知，话语中带着丝难以置信：“妖修......不见了。”
方才还在牢房内的妖，转瞬便消失得毫无踪影。
上方不断传来的妖族气息愈发明显。程衍揉了揉眉心，眼前是莫名其妙空了的牢房，头顶是不断逼近的强大妖修。
他用力闭了下眼，头一回觉得这事真是麻烦又荒谬，居然有被锁在灵力禁制的牢里还能在他们眼皮底下悄无声息逃走的妖。
程衍抬手，净灵术掩下几人气息。他回过头看了眼，最后还是决定先顺着那满是妖兽和藤蔓的池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