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是可以解毒的。
不到片刻，崔善善额上的细汗便少了许多，眉宇也不再紧紧蹙起了。细心替她解完经脉上的毒之后，蔺玉池又望着天边出现的那天门，无言背起她，让崔善善能安稳地靠在自己肩头。
望着眼前逐渐放大的她的侧脸，他直起脊背，无声勾唇，将自己的脸蹭上她的面颊。
就这样无声温存片刻后，少年轻闭上限，对自己的爱侣细语呢喃。“崔善善，不能再丢下我了。”
崔娥呆呆坐在地上，望着眼前的两个人。
只见那个身穿靛蓝道袍，面容清隽的少年勾勾唇，抬目望着那道天门，面上又浮现出旧时那般春风得意的笑容。
只是今日，那笑容深处，无故多了几分悲戚意味。因为，这不仅是崔善善成神路上的最后一程。亦是他在这人世间的最后一程。
蔺玉池与崔娥道了句别过，便毅然转身，背着崔善善往天门的方向走去。虽然不知前路如何，但是只要有她相伴，就算再黑暗再渺茫的前路，他也能走下去。
大
崔善善已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到达天门内的。当她睁开眼，星星点点的天光，裹挟着尘埃，纷纷扬扬落在她的面上。不远处的天际，正有一道长长的天梯，天梯之上，青云裹挟着淡淡紫光，相互环绕流转。
那天梯每达到一个阶段皆有一段泛着虚光的入口，一共有三个入口，无数细细的光粒正是从那之上倾洒下来的。
崔善善眨眨眼，身体上的疼痛悉数消失，耳畔只余下一片呼啸的风声。在一阵极度的静寂过后，崔善善从地上撑坐起来，身后忽然多了一道细碎的人声。
她转过身，发现来人竞然是方凌霄。
“哎哟喂……小爷我终于……上来了！”
少年身上似乎跟她一样狼狈，似乎与她同样经历了一场酣战。崔善善霎时屏息凝神，下意识抚上腰间的法器：“方凌霄，怎么会是你？”方凌霄也吓了一跳："崔善善，你没死？”崔善善沉默地望着他。
少年先是有些惊讶，随后复杂地与她对视：“没，没死就好，我说呢，那水镜原来是你抢的，这天门…该不会也是你开的？”崔善善颔首。
方凌霄试图站在原地跟崔善善解释自己为何会来到此处，崔善善才知，原来她开了天门之后，九州各地都有修士想要上来试一试，天门之下，无数修士争得头破血流。
而他也是倾尽了整个东海仙盟的力量，才堪堪从那群陷入疯魔的修士中脱出。
见崔善善眼里透露着浓重的警惕，方凌霄自知自己做了错事，心底无比愧疚，垂眼对她道歉：“对不起，崔善善，我利用了你，你恨我吧。”“我没想到，凌华子真的要杀了你。”
当时，他身负重伤，好不容易被其他东海仙盟弟子带着赶到竹林之时，便看见蔺玉池怀中抱着濒死的她，跪在地上无助痛哭的模样。那日过后，方凌霄每日都陷入了深切的对崔善善的愧疚之中。而崔善善静静望着他，神色平和。
许久，她才转身，小声道：“我不会再接受你的道歉了。”少女淡淡的声音飘散在空中。
方凌霄错愕地抬眸，却只能望见她远去的背影。不到片刻，他的心脏再度沉痛起来。
他亦步亦趋地跟上她，可天门即将要闭合了，底下的人又不断爬上来，扒住他的脚腕，拖延他的速度。
好不容易摆脱那些烦人的弟子，方凌霄跟上崔善善，他却仍没有得到她的注视。
崔善善无视了他，一步一步地走上那道天梯。时间在此悄然凝滞。
方凌霄一直在与她说话，可是崔善善的反应却始终淡淡的，见她如此，少年渐渐止住话音，眸底怅然若失。
他知道，人的宽容都是有限度的，无论崔善善再如何宽善，她对他的宽容也早已在过往的一次次之中消耗完了。
不原谅他才是最正确的。
方凌霄赫然想通，松了一口气，望着她的背影，觉得她的气质变了许多，面容也比旧时淡漠不少。
只是，她的眸光却仍然明亮如初。
方凌霄想起方才崔善善朝他望过来的那一瞬间，她的眼底。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
“崔善善，你不原谅我也没有关系，只是，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复生的？”“这一路上，一定很辛苦吧？”
崔善善怔愣片刻，缓了缓自己的脚步。
她一边走，一边与方凌霄说了这些年来的见闻。随着阶梯高度的攀升，崔善善的眼底逐渐浮现出许多人。她这一路走来，见证了太多太多悲欢离合。她见识了如同凌华子那般，傲世轻物心比天高的仙人。见识了那些潜藏在氏族弟子背后那些关于身世与资历的暗自较量，汲汲营□
还有九州大地之上，那些肉眼凡胎，为了活下去而不惜一切的蒲草般的世俗百姓。
她见识了太多悲欢离合，她的灵魂也在不知何时变得复杂起来。唯一不变的，或许只有她的心了，崔善善想。她想了想，转身对身后的少年说：“辛苦，但是很值得。十几年前，我从这片大地上降生，机缘巧合之下，才走上现在这条路。”“这一路上我遇见了许多苦难，也获得了许多或大或小的机遇，正是这些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