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机遇，构造了如今的我，我很喜欢这片大地，更喜欢这片大地之上的所有生灵，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人族能脱离困境。”方凌霄道：“可是，你不是也遇见了许多不公么，委身做人炉鼎，又曾被那么多人看不起，天道对你这样不公，为何仍然能够保持这样的心态？”崔善善一怔，明亮的眸光之中微微闪烁着水雾。诚然世间有诸多不公，这一路她走得也很累了。可是，累又如何？
即使很累，她却仍想往上走，只要一想到这渺茫的前路之外，或许有某种希冀等着她，崔善善便停不下来。
她转过身，呼吸与脚步双双变得沉重，可她却仍在向上走。她对他说：“你知道吗，很久之前，有个很好的长辈同我说，心存善念，天必佑之。”
“所以，眼下只要还有一点希望，我就不能放弃。再说了，不公又如何？只要我还在这世上一日，因果有轮回，属于我的东西，终究会回到我手里的，你就等着瞧罢！”
听着崔善善略微有些得意的语调，方凌霄睁大了双眼。他曾经跟崔善善同行过一段路，知道这一路上崔善善的确是见识了太多悲欢离合。
一路走来，许多人逐渐埋没在眼前那些莫须有的欲望与权色之中，并且甘心沉溺于此。
唯有崔善善，她的道心始终坚如磐石。
一开始，她的天资与灵魂虽然无比平凡，甚至跟天底下大部分默默无闻的凡人差不多。
可是就是这样的默默无闻，犹如蒲草一般坚韧的心性，恰好是凡人灵魂之中最光辉的那一部分。
在这样散发着光辉，如同珠玉一般的人物面前，方凌霄蓦然觉得自己的心性是那样狭隘又可笑。
片刻后，他的耳畔再度传来她明媚的话音。“方凌霄，你累了吗，前面还有好长一段路，我这里有水，你要是坚持不下去了，便喝喝水，休息一会儿再走罢。”方凌霄纳罕道：“什么意思，你是在可怜我还是取笑我？你就不怕我一会儿饮了你的水，抢了你的风头，将你踢下去成为人神？”崔善善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成为人神之后，会对凡人好吗？”“当然了，我也是凡人啊，更何况，就算我不对他们好，我也不会胳膊肘往外拐！”
崔善善看了看他，转身不再说话了。
不一会儿，崔善善便接连接受了两道门的考验。第一道门的问题是：如何来到此处。
两人如实相告。
第二道门的问题是：为何来到此处。
二人不约而同：“成为人神。”
待到最后一扇门时，一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响彻两人耳畔，淡淡的，除了问询，再没有其他情绪。
【二位行者，你们为何要成为人神？】
崔善善沉默了。
而方凌霄此次是背负着整个东海仙盟的意志来的，他早便准备好了一切。他站在那道门前侃侃而谈，高谈阔论成为人神之后如何解决人族眼下难题，如何改革仙盟弟子们一昧趋利趋势的沉疾。崔善善听着他从善如流的话语，虽然蕴含了几分可有可无的私心，可那一言一行听上去仍是那么完美，富有条理，完美到几乎无懈可击！崔善善心下稍微有些无措，因为她的准备并没有方凌霄那么充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此处的。
过了片刻，那道天门仍旧紧闭，并没有为他而开。似乎是知道自己的话语里夹杂了几分私心，方凌霄没有再为自己辩驳，回眸望向崔善善。
该轮到崔善善了。
只见崔善善的脸上忽然出现了几分他熟悉的迷茫。方凌霄心下咯噔一跳。
她缓步走上前，眨眨眼，声音有些嗫嚅：“对不起，神仙前辈，我没想那么多。”
少女闭上眼，脑中逐渐浮现出旧时无助地站在花楼前那个待价而沽的自己。下一刻，回忆再度流转，崔善善又望见了先前在人间见过的那些颠沛流离的身影，那些身影之中，还夹杂着一双又一双无比沧桑却蕴着希冀的眸光。她缓缓呼吸几遭，感受着这些人朝自己投来的目光。片刻后，她睁开眼，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道出了与旧时一模一样的回答。“倘若有这样一个人，能让六界安定，能让世间的人们不再因饥饿与灾荒离开故土，颠沛流离，能使得人们不会因为几碗肉汤，几块干粮就把自己的孩子随意卖掉的话，那么，我希望能够奉献自身，成为这样一个人。”少女的话音清晰而笃定，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甫一说完，二人的眼前忽然爆发出一阵强烈到极致的白光。眼前那扇天门，赫然向她打开了！
崔善善睁大双眼，身躯逐渐被温暖的光团裹挟入内，缓缓上升。在那一阵飘忽之中，崔善善发觉自己的躯体似乎正在发生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改变。
心下赫然松了一口气。
崔善善闭上眼，张开双手，拥抱这样的改变。许多复杂的情绪在这样的改变之中渐渐释然。真好啊。
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