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故意如此。”
袁氏家主没有理会这些话。
他略作沉吟,说道:“既然如此……”
“二郎,你要做些什么,总不消旁人来提醒?”
袁二郎立刻道:“父亲,一切早都安排好了。谢氏既然敢今日开张,儿必不让他们面上好看……还有我们袁氏的借粮铺子,早已准备妥当。”
听到父兄的话,袁六娘一瞬间想通了许多关窍。
谢氏开济善堂之所以出岔子,从中作梗的原来果真是自己家。
那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自己家要抢着做好事?
钱多了没地儿烧?
谢氏是旧贵,陈年累积的旧粮和银钱多了没地儿花,这样挥霍倒也罢了。她们家却比不上谢氏殷实,做什么要平白无故,分给那些贱民花?
袁六娘下意识蹙了蹙眉。
然而再疑惑,她也不敢此时问出口。
不过,无论怎么说,杀一杀谢家的威风总是好的。
这样一来,往后阿娘总不会总拿她和谢九娘那个蠢货作比较,连带着那位占尽风头的谢七娘,也要声名狼藉。
袁六娘如此想着,听到自己的父亲忽然说道:“前些日子收入牢狱中的几个流匪,你打算如何安置?”
在袁二郎没反应过来的当口,袁六娘立即插嘴,状似天真,“总不能一直关着。若是放出去,免不了要闹事的,可不能让他们去我们家的铺子闹事!”
袁氏家主微微一笑,看向袁二郎。
袁二郎仿佛如芒在背,略作思考,迅速道:“这里是江州,他们岂敢在我袁氏地盘放肆?若是放出去,只会去寻谢氏的不快,儿记得那赵叩便是谢氏的人押送来得府衙……”
“何不今日将这些人放出去,送谢氏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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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九娘规矩了片刻,便忍不住悄悄掀开车帘,往外张望。
街道上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尤其是越往城西,人群便越是稠密,能够听到不少人奔走相告,说谢家济善堂今日便要开张。
她往日被崔氏管得严,此时看得眼花缭乱,眯着一双月牙似的眼不自觉发笑。
无论如何,出来玩都是很令人开心的一件事啊。
但很快,九娘便皱起眉来。
“谢家专拿腐粮烂米来博名声,当真是黑心烂肝!”
“他们谢氏累世公卿,将我们寻常庶民当作什么?便是喂猪狗,也不会拿出这样遭烂的东西。”
“……”
九娘气恼地放下帘子,看向车内端坐的谢庭训。
女郎姿态端正清雅,正手拿着书卷查看,神态专注。外面的那些话分明也入了她的耳,却也不见丝毫分神,倒像是没听到一般。
“七姊姊。”
九娘鼓起腮帮子。
谢庭训抬眼看她,问道:“怎么了?”
九娘小声说:“我怎么感觉,有人要闹事……”
“那岂不是很热闹?”
“啊?”
九娘还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马车已经猛地停了下来,像是被什么拦住了。她下意识掀开车帘,探头朝外看去,随即便被吓了一跳,缩回了脑袋。
“有……有人……”
阿姮已经先一步走进来,脸色沉沉说道:“女郎,有人抬着尸体拦住了车架,说是吃谢氏的粮食吃死了人。无论婢子如何劝说,她都一口咬定,必须今日从谢氏这里拿一个说法。”
谢庭训收起手里的书卷。
她略一抬手,阿姮便会意上前为她戴上帷帽。
九娘愣了一会儿,连忙也给自己扣了一顶帷帽,迅速跟上谢庭训和阿姮。三人才下马车,便被所有人团团围住,霎时之间四周被围得水泄不通。
此处已经离济善堂不过百步,原本守在济善堂外的不少人,也迅速涌了过来。
毕竟这样的热闹,实在是惹人瞩目。
更何况,那是谢氏的女郎。
他们往日,从未有离士族有这样近的机会。
而尸体旁的妇人见此,陡然情绪失控,扑了过来。她仰起漆黑干燥的脸,一双哭得红肿溃烂的眼死死盯着谢庭训,双手紧绷大张,胡言乱语般哭叫,“是……是你们!”
“还我女儿的命!”
“不得好死……天底下的恶人,不得好死啊!”
“天打雷劈,还我草姑的命……草姑……”
不知是谁,掀开了地上那张草席。
死去的女童面目骇然,令人胆寒,几乎是一瞬间便引发了众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