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偷天换日
荀榕指尖轻轻叩击着梳妆台,雕花点缀的铜镜映出她沉静如水的眉眼:“阿妩姑娘愈发会说笑了。”
重妩笑了笑,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一截玉藕似的小臂:“娘娘请看。”荀榕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道:“冰肌玉骨,甚美。”“"重妩手腕轻转,将右臂内侧转向她,“我让您看的是这道伤痕。娘娘看到了吗?”
荀榕这才凝目细看,见那欺霜赛雪的肌肤上,一道浅淡红痕若隐若现,若非刻意寻迹,几不可察。
她面露关切之色,温声询问:“阿妩姑娘这伤是如何弄的?”重妩挑起一边眉,笑道:“前几日在御花园梅林,遇到了个蒙面刺客,与那人交手时伤的。”
荀榕蛾眉微蹙:"哦?宫中还有这等歹人么?可曾擒获?”她眸色幽深如古井无波,仿佛真的对此事毫不知情一般,只是关怀她是如何受的伤。
只是,过分平静了些。
重妩抚着自己右臂上的伤痕,微笑道:“娘娘怎会不知?”她欺身上前,毫不客气地倚着湘妃榻坐下,鞋尖悬空晃了晃:“我手臂上这伤,不就是娘娘亲手划的吗?”
如重妩所料,荀榕依然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看人时下巴微微扬起,露出一段纤长美丽的脖颈。她勾起唇角,道:“仙门中人最忌妄言,你可知构陷当朝太后该当何罪?”
“那得看太后是不是真太后咯。“重妩支颐笑道,“当日在娘娘生辰宴上看了好一出《芙蓉劫》,只觉那些伶人演技精妙。如今见了娘娘,方知最好的戏子不在台上,而在深宫之中。”
她徐徐道:“从我第一次见到娘娘,到后来经历了这许多奇事,便觉得娘娘仿佛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我只道因娘娘是将门虎女,才有这般方寸不乱的气度。却独独不曾想到,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娘娘亲手设计的一出好戏而已。”
“娘娘这出牵机傀儡戏,自枫丘城到昭陵地宫,从渡厄使到新帝登基,布得可谓天衣无缝。”
荀榕慢条斯理地扯过搭在屏风上的外袍披在身上,唇边噙着淡笑:“阿妩姑娘说笑了。本宫不过是个深宫妇人,何来这般神通?姑娘莫不是话本看多了?重妩歪头打量她:“娘娘若是不嫌弃,我倒知道个新话本子,讲给您听如何?。”
荀榕虽贵为太后,却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青春鲜妍的双十年华。但她即便到了此刻,依然是一派从容不迫的雍容气度,很是矜傲地点了点头:“左右闲来无事,姑娘若想说书,本宫倒愿听个新鲜。”重妩愉快道:“好啊。”
她站起身来,在内室中踱了一圈,娓娓道来:“那日在地宫中,在娘娘你没来之前,国师与谢锐对峙时讲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说在二十年前,枫丘城中来了一只伪装成凡人女子的幻妖。”
“彼时幻妖得先皇后,也就是国师发妻温荃姑娘相救,结下善缘,但后来由于澹墨居士想要设下陷阱将幻妖捉拿,国师与温姑娘便偷偷放了幻妖出城。人此,一人一妖天人永隔,直到温姑娘离开人世,都未能再见到她年少时的那位好友。”
荀榕不动声色,垂眸浅笑:“有意思。继续说。”重妩道:“然而后来我们却又得知,谢锐之所以能掩埋渡厄使的真相,织就弥天幻境骗过天下人,皆拜国师豢养的一只蜃妖所赐。蜃妖是比幻妖还要厉害数百倍的妖物,法力无边,能凭空织造真假不可辨的蜃境,并将活人拉进蜃境中。这等厉害妖物,总不可能凭空出现,必有一番来历。”“谢锐曾说这只蜃妖听命于国师,我那时便疑心这只蜃妖,便是从前枫丘城中的幻妖所化。只是幻妖想要成为蜃妖,需付出极大的代价,且过程极为痛苦,那时我并未想清楚它是如何化为蜃妖的,自然也并未想清楚它是如何与国师产生交集的。”
“我只道这蜃妖必然蛰伏于深宫之中,却不知她身在何处。“她忽得逼近一步,直勾勾盯着荀榕的眼睛,“娘娘,你认识它,是不是?抑或说一-你就是它?荀榕端坐在椅上,鸦羽般的长睫微垂,掩住眸底冷光:“阿妩姑娘,蜃妖之说未免荒唐。本宫若真是什么妖物,如何能在这皇城中安稳活到今日?”重妩耸了耸肩,面上仍是一派天真笑意:“蜃妖没有实体,必须附身于什么人或物上才能存活。何况这只蜃妖要能近身接触到皇帝,不是娘娘,又是谁?荀榕一言不发,只是用一种困惑的眼神望着她。“娘娘,你与先皇后如此相似,因而被谢锐选进宫中。我刚知道此事时,是真的觉得您很可怜,像只没有自由的金丝雀,"重妩语调轻快,“可我却没想过,若这一切,本就是娘娘您计划好的呢?”荀榕哂笑:“你是说本宫能左右先帝的心意?”“你不能,"重妩道,“但你知道他一定会选你。因为你与他挚爱之人太像了。”
荀榕平静道:“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先帝三宫六院,众多嫔妃,不都或多或少与先皇后有几分相似么?本宫并非最像的那一个。”“但你是最了解先皇后的那一个,"重妩笑道,“这天底下,恐怕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女子比您更熟悉先皇后的一颦一笑,更懂得如何扮作她的替身,以此来获取谢锐的宠爱与信任,是不是?”
“因为,先皇后本就是你的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