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有方醒来后,就看见姜韫跟阿缚,两人一动不动地坐靠着墙壁,抬着脸看向破壁上那句诡异的诗。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毕有方一字一句默念了一遍,没由来的,身上泛起一阵细密的鸡皮疙瘩。
她清清嗓子,开口问:“那人蛹制造鬼打墙把我困在这儿,难道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谢寻山听见动静,也醒了,他坐起身后把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拿了下来,用袖口擦了擦镜片上的雾气。
“这两句诗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姜韫说,“可我,想不起来。”
阿缚摸出纸笔刷刷刷地写了下几个字,姜韫接过来念出:“这句诗出自南景端和年,说的是一位少年将军?”
阿缚点点头,又继续写:此人出生河阳名门,在古时候边境一代很有威名,虽为白身,却是义士,自发去守边境,百姓称他为珞珈将军。
“珞珈将军?”姜韫惊疑不定,她想起来阿妈床头的手札,忙问:“你说的是,河阳少城主占时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姜韫吐出占时炎这三个字时,阿缚胸腔起伏的弧度陡然变得急促,那双如同被雪山覆盖的眼珠荡起一尾涟漪,深处漫出了一簇无法掩盖的炽热。
“你好像对南景端和年这个朝代很了解,之前也是,说起这个朝代背景是如数家珍。”毕有方不咸不淡地说。
姜韫摇头:“是我阿妈!”
阿妈的卧房里堆满了南景朝的历史书籍,她甚至还为此记了手札。
“可她为什么要研究这个朝代,也偏偏是这个朝代?”姜韫喃喃道,她怎么都想不明白,难道说,十年前他们远赴长白山,跟这个朝代有关?
还是说找的东西,产自这个朝代?
到目前为止,他们所有的行动轨迹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着往前走,她想找到阿妈,想知道她是生是死,所以她没法选择。
那毕有方呢,她除了找父亲,又是什么机缘找上她的。
还有谢寻山,上了火车目的很明显,就是冲着她们二人来的。
姜韫把目光投向毕有方,毕有方却跟猫儿似的,被惊地竖起毛,她斥道:“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姜韫无奈:“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会找上我,或者说,因为什么原因,你不得不找上我?”
听到她问的是这个,毕有方松懈下来:“最大的原因你也知道,还有一个原因嘛……”
毕有方突然不自在地咳了两声,音如弱蚊:“那天,我家里都闹翻天……”
*
滇南云城。
“你看看你,哪有个姑娘样?”
一位外貌龟鹤的老人怒声呵斥毕有方,他身罩黑色绸卦衫,蓄了把山羊须,拄红木鸟头拐杖,看起来很有威严。
毕有方挖挖耳朵,横了他一眼,不服道:“谁让你给我取这个名儿,什么持家有方,呸,我能把你家都拆了!”
毕老爷子气得脸都红了:“你说什么?你怎么不把我这把老骨头拆了?”
毕有方挨训了大半天,耐心也到头了,她倏地站起身来:“你烦死了,你再催我,我就把你带来相看的男人全都杀了。”
她头顶的红发适时起了静电,立起来助威,冲着毕老爷子张牙舞爪。
毕老爷子被震得不轻,拐杖指着毕有方:“不孝子,吓唬谁呢!我……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毕有方哪里真站着给他打,猴子似的窜上窗户,往窗外一跳,只片刻,什么影子都没了。
“造孽啊!”毕老爷子气得心口哇哇疼,可这个孙女打小就是他亲手带大的,真打也不舍得,不打也不成器。
他只得捂着心口,唉声叹气!
“你,找人跟着,别让她把后山都翻了!”
毕母连忙应了一声,“这孩子就这么个脾气,您多注意身子才是。”
毕老爷子摆摆手让她出去。
毕母叹了口气这才出门,这毕家上下,老的小的都是火药炮子,她这温吞的性格当初怎么就跟了毕文山呢?
毕有方熟门熟路地摸去了后山,这云城的山都让她翻遍了,在山上呆了大半天,天色暗了才偷偷摸摸回来。
“妈!”
“妈!”毕有方趴在窗户外,压低声音呼唤。
毕母听见,忙开了灯推开窗户,满脸心疼:“野猴子,还知道回来?”
“快进来!”
毕有方摇头:“妈,我想出去走走!”
毕母呆住了,她这个女儿跟她父亲一模一样,脾气暴躁,心又野,她连丈夫都管不住,哪里还能管得住他的孩子?
“妈,你想什么呢?给我点钱!”
在毕有方连声催促下,毕母去拿钱包了,她正想着给多少适合,手里的钱包囫囵都被抢走了。
毕有方嘟囔道:“这么点儿啊!”
毕母气得戳了戳她的脑门:“你爸当年跑路还能自己养活自己,你不行?”
“我行,我怎么不行?”毕有方立刻接道。
许是没什么话说了,又觉得不舍,气氛很是古怪。
“妈,反正爸都死了,你本来也不是这里头的人,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