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一看就是生长在最金贵土地上的松柏...
他猛地回神,赶紧回答,“您不用客气。出城就只有一条大路,沿着往下走就好,路的右手边会有牌子,上面写着公社名字,红岩应该在第三个。”
“谢谢。”孟冬荣听得认真,又将手上提着的苹果分了一袋放到窗口,“打扰您休息了。”
“不用不用。”售票员把苹果往回退,孟冬荣却已经转身离开了,他到底还是舍不得,便也就收了下来。
孟冬荣按售票员指的路很快就出了城,他其实也走过山路,在归国后去父母在的兵团看望他们的时候。
那天的夜甚至还没有这样大而圆的月亮,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没有月光的土路上,两个小时的路摔了好多次。
也许是因为有了经验,也许是因为今晚的月光太明亮,孟冬荣用了两个半小时就走到了红岩公社的路牌旁。
但看着身侧那片高低不一的房子,孟冬荣无奈地抚了抚额,他真是晕了头了。
哪怕是在城市,这个点,大家也都睡了,更何况这里?难道要他把青阳的家人都惊醒吗?而且他也分不清哪一家是柳家。
孟冬荣环视了一圈,见不远处的柳树旁摆着几个大石块儿,心里松了口气,幸好他带了厚衣服,不然在这里站一夜,他可能会反而耽误了明天的正事。
他最后是被人叫醒的,来人是一个年轻小伙,他紧皱着眉,眼里还有淡淡的戒备,“你是谁?为什么坐在我们公社路口?”
孟冬荣稍稍侧开了点脸,从上衣口袋拿出介绍信,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回答,“我叫孟冬荣,北城人,这是我的介绍信,来这儿是为了送柳青阳回家。”
在对方扬声唤人之前,孟冬荣先按住了对方的小臂,“抱歉,我还有点事想要先问你,我之后会去你们公社那里的。”
小伙子这才注意到他怀里的黑木盒,猜到是什么后,眼眶泛红,“我就知道,青阳哥一定不会不管夕雾的。”
“我是青阳哥的旧邻居刚子。”他甚至迫不及待地反手抓住了孟冬荣的手,“我知道你,他们说青阳哥救的是北城的医生,那你可不可以帮帮夕雾,没人帮她的话,她一定会被她二婶二叔逼死的...”
“你说。”孟冬荣的声音低低的,语调平缓却含着重量,一下抚慰了刚子的心,“我都会解决的。”
刚子的眼睛更红了,“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那对无赖把夕雾赶到老屋子去了,他们还骗我们说夕雾太伤心了,天天躲在家里哭。那老房子又破又偏,要不是那天他们小儿子说漏嘴,也许夕雾死了我们都不知道!”
孟冬荣的心被那个“死”字惊得重重一跳,他收紧了抱着盒子的臂,语速有些快,“那青阳妹妹现在在哪里?”
说到这儿,刚子更着急了,“还在老房子里,我们好多人都去找过她了,但她不肯出来,只隔着门说她很好,让我们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我奶都急哭了好几次,可是夕雾就是不肯出来。”刚子抹了把泪,不自觉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青阳哥真是的,明知道夕雾离了他是会死一次的,还救人做...”
意识到对面的人就是被青阳救下的人,刚子有些懊恼地抿了抿唇。
“可以麻烦你带我去看看她吗?”孟冬荣安抚地看着刚子,没再提刚刚的话。
刚子本就不是个善语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刚刚的话并没有恶意,挠了挠头,干脆主动提起孟冬荣放在地上的包,迈步往一条小道跑去,“这边!”
等到了地方,刚子转过头,本想再和这个从北城来的人再抱怨几句柳夕雾的婶娘一家,但等触及到对方的眼神后,他忽然噤了声。
“我先走了,我还得去搬工具呢。”刚子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孟冬荣一眼,这下是一点儿也不担心柳夕雾会出事了。
这个男人看起来好生气!也好可靠!有他在,那对无赖肯定讨不到好!
这样想着,他轻快地跑着离开了柳家老院,心里喜滋滋的。
孟冬荣此刻却无比沉重,他看着面前低矮的、仿佛一推就倒的石碓院墙,看着满院的杂草,看着那间布着裂痕的土屋,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难以想象一个十九岁的姑娘,是如何在这里生存的?她还刚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哥哥,极有可能像那个青年所说的那样...
孟冬荣不敢再想下去,他礼貌地停在围墙外,等待不远处的屋子传出响动。
可一直到了日头高挂,那土屋还是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孟冬荣已经维持不了平静了,他几次都已经触到了那道竹编院门,却还是停住了。
但想到刚子的话,孟冬荣心中的不安越发重。终于,在腕间时针指向十的时候,他径直推开了院门。
他刚刚已经隔着院门向屋内介绍过自己好几次,此刻便也没再犹豫,使力推开了几乎摇摇欲坠的木质屋门。
他来不及多看屋里的情况,一眼就被地上的人夺去了所有心神。
光从他身后涌进昏暗的土屋,却吝啬地止步在地上之人的指尖。可即使这样,还是掩不去她的风华。
就像她身上的那件布满补丁的褪色旧袄,穿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