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的风声盘旋在城门上空,沈鸢悄声望去,城门口伫立的官兵凶神恶煞,严阵以待。
忽而有人飞马前来,在那官兵耳边低语两句。
雪色翻涌,隔着模糊不清的雪雾,官兵双唇一张一合。
沈鸢张瞪双目,手指蜷了又蜷,恨不得透过唇语知道那两人说的是何话。
是沈家知道了吗?
明月楼掌柜殷勤的嘴脸再次晃过沈鸢眼前,上回见面,他待自己还是爱答不理的,这回却频频请自己留步,似是在故意拖延。
沈鸢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越往里琢磨,她一颗心跳得更欢。
若是沈家知晓自己进城,谢清鹤的事恐怕也会瞒不住。
沈鸢心急如焚,倏尔身后传来一声急切的惊呼,沈鸢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撞倒在地。
帏帽摔落在地,青纱散开,露出沈鸢一张白净如雪的容颜。
她慌忙端正帏帽,遽然往后望。
前面的官兵闻得动静,大步流星走来:“吵什么?”
妇人抱住孩子,叠声向官兵赔罪:“是我脚滑,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姑娘。”
她后背背着满满当当的一箩筐布匹,身前还抱着小孩,也怪道会站不住脚。
官兵搜寻一番她的竹篓,不曾发现可疑物件,又将目光投向颤巍巍从地上站起的沈鸢。
“你,帏帽摘下。”
沈鸢入城时拿脸上起了疹子为由躲过摘帏帽,此刻也依样画葫芦。
官兵上下打量她两眼,眉头紧锁。
少顷,他往后退开半步。
沈鸢无声松口气。
官兵面无表情:“可以摘下了。”
帏帽后的沈鸢脸色惨白,半点血色也无,她掩唇咳嗽:“还请这位大人通融一二,这病实在是见不得人,若是过了病气给大人,也是我的罪过。”
官兵眉眼冷峻,半点周旋的余地也无,他冷冰冰丢下两个字:“无妨。”
落在沈鸢脸上的目光从四面八方传来,她用力掐住掌心,尖锐的指甲在手心刻下深长的一道红痕。
沈鸢不动声色捏住袖中的香囊,她对白邬草过敏,若是不小心碰到,全身上下都会长满疹子,疼痛不已。不到万不得已,沈鸢不会行此下策。
她咬紧牙关,手指碰到白邬草的前一瞬,忽然听见前面有声音传来。
“都杵在这里做什么?”
那人手中捏着画像,连眼神都不曾分给沈鸢半点,只朝同僚走去。
沈鸢脑袋低垂,掩去眼中的忐忑不安,双手绞在一处。
“糊涂东西,你是不是蠢!”
他摊开画像对着沈鸢比照,“我们找的是男子,身高七尺,黑眸剑眉,眼距……这哪点对得上?还不快放行,再这样耽搁下去,只怕你我都交不了差!”
话落,大手一扬,放行。
躲过一劫,沈鸢忙忙躬身,步履匆忙朝城门走去。
汗流浃背,冷汗沁湿衣襟。
城门口风声大作,呜咽风声如狼嚎。
沈鸢拢紧身上不算厚重的袄子,双手垂在袖中,又怕风吹落帏帽,她颤巍巍伸出两根手指,往下攥紧帽沿。
寒风彻骨,沈鸢指尖冻得僵硬发紫,她垂首迎着呼啸冬风赶路。
山道传来阵阵策辔声,沈鸢头也不抬,只闷头赶路。
一团黑影缓缓罩在沈鸢肩上,她狐疑转眸,冷不丁和马背上一双冷冽的黑眸撞上。
谢清鹤高坐在马背上,飘摇的雪珠子如空中撒盐,勾勒出谢清鹤颀长笔直的身影。
霜雪蔓延在谢清鹤身后,孤寂凉薄。
沈鸢眼前恍惚。
她好似……从未见过这样的谢清鹤。
雪色渐渐在谢清鹤眉眼消融,好像刚刚的冷淡只是沈鸢的错觉,谢清鹤温声:“上来。”
沈鸢难以置信瞪圆双目,她看看谢清鹤,又看看他身下枣红的烈马:“这马是从哪来的?你赁来的吗?不对,你哪来的银子?”
沈鸢错愕不已,又自说自话,“你是不是没去抓药?”
离家前她在桌上留了些碎银,那本是她留给谢清鹤抓药用的。
谢清鹤的手仍顿在半空,他嗓音染笑:“还不上来,站在雪中不冷吗?”
眼前的马比自己足足高出一大截,沈鸢心惊胆战,双眼颤颤巍巍,心生怯意。
须臾,她小心翼翼伸出食指,圈住谢清鹤。
沈鸢低声嘟哝:“你病还没好,若是耽误了春闱可不是小事。算了,等我回去再去寻大夫……”
话犹未了,沈鸢忽的一脚踩空,整个人直直朝旁跌落。
沈鸢瞳孔骤紧,惊呼声溢出喉咙:“救命——”
一只手牢牢握住了沈鸢的素腰,谢清鹤环着沈鸢,两人齐齐摔落在雪中。
扬起的雪珠子如棉絮,散落在二人身上。
帏帽跌落在雪中,露出沈鸢一张白皙如玉的小脸,她眼中的惊恐未散。
可料想之中的痛楚并未出现——
沈鸢摔在谢清鹤身上。
雪落无声,沈鸢一手撑在谢清鹤胸膛,双眸圆睁。
四目相对,谢清鹤俊朗眉目映照在沈鸢浅色瞳仁中。
她茫然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