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1 / 3)

“二、二妹妹……”徐清滟脚下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她扯出个难看的笑容,干巴巴地说,“二妹妹可真会偷懒,爹娘正商量你的……”

话音未落,手腕上突然一凉,低头一瞧,清音那玉笋似的手指,已经扣在了她的命门上,冰凉的指尖搭在腕骨上,犹如毒蛇吐信般。

“阿姐不跟我一起进去吗?”清音轻声问。

徐清滟却像被毒蝎子蜇了一样,惊慌地甩开手,云锦广袖一扫,廊下的金丝鸟笼被扫落到地上。笼子里的画眉受惊,扑棱着翅膀往铁栏上撞,凄厉的啼鸣瞬间划破静谧夜色。

她手忙脚乱地拢了拢散开的鬓发,快步往后退,嘴里念叨:“你自己去吧!前天庄子上送来的账册,还等着我对账呢!”

说完,她提起裙摆,朝着月亮门飞奔而去,活似身后有索命的无常鬼在追她。

茜纱窗透进的月光,在青砖上淌成银溪。

清音扶着门框,脚步踉跄地行礼,声音细弱得像春蚕吐丝:“音儿……咳咳……给父亲、母亲请安……”

一语未了,她猛地呛咳起来,整个人簌簌颤抖,宛若被狂风无情肆虐的细竹,随时要被折断。

徐臻凝视着她泛着青灰的唇色,喉结下意识地滚动。这丫头咳起来时,连窗纱都随之震颤,感觉她都要把三魂六魄给咳出来了,弄得他心里堵得慌,卡在喉间的那口气,竟跟着咳不出咽不下,这令他蓦地忆起前日同僚所传闲话:张侍郎前头两房侍妾,皆是咳血而亡。

瞧着女儿这副孱弱不堪,仿若风中残烛的模样,徐臻顿觉方才饮下的云雾茶,在胃里化作了彻骨寒冰。

张家要的是能冲喜的旺夫相,可不是这等晦气缠身的痨病鬼。

“怎么病得这么严重?””徐臻转向谢氏,手里的青瓷碗盖在掌心碾得咯咯响,“怎么,阖府连给她延医问药的银钱都凑不出来了?”接着,他压低嗓音,咬牙切齿,“张老夫人要的是八字带福的冲喜娘子,你瞧瞧她这副样子,倒像是去给张家吊丧的!”

谢氏紧紧绞着手里的帕子,手背上青筋都暴出来了,脸上却堆满了笑容:“老爷怎么忘了,二丫头打从襁褓里就带着病根。自从那年冬天落水之后,二丫头哪一天离得开药罐子?”说着,从袖笼里掏出一张泛黄的药方,“上个月才从唐氏医馆请了坐堂大夫,前阵子,妾身还把辽东来的百年老参送到关雎院给她煮水喝,翡翠可以作证。”

站在落地罩旁边的丫鬟翡翠,慌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腰间荷包坠子晃出一片虚影,急声禀道:“老爷明鉴,夫人连大姑娘要裁衣裳的霞影纱,都给了二姑娘做药囊!”

徐臻看着谢氏眼角那快要掉下来的泪光,语气缓和下来:“原来是为夫错怪你了。”

谢氏仰起略显憔悴的脸,声音哽咽:“老爷若是嫌妾身管不好这个家,不如把西跨院那位扶正,左右这些年为了二丫头的病,妾身不知在佛前烧了多少炷香了。”

徐臻手指肚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喉咙里挤出几声干笑:“是我急火攻心,说错话了,夫人别往心里去。”他伸手想去抚平谢氏鬓边微乱的流苏,却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清音垂着头,盯着地上摇曳的人影,腕间忽然一紧。原来是谢氏的指甲正紧扣在她手腕上,那力道大的,像是要将她这截伶仃细骨生生掐断。

“可怜见的,手这么凉。”谢氏一边说着,一边把她按在玫瑰椅上,转头吩咐道,“翡翠,把煨在铜炉里的燕窝取来。”

翡翠手捧青瓷盅款步上前,一股浓郁的燕窝甜腥之气扑面而来,清音只觉喉间泛起一阵黏腻之感,几欲作呕。

“这燕窝煨煮得胶质浓稠,正适合为你温补身子。”谢氏手持银匙,轻轻搅动着,忽而倾身向前,笑着说道,“昨儿滟姐儿还在我耳边念叨,说二妹妹如今攀了高枝,与她愈发疏离了。也不知江姑娘府上的茶,可还合音儿口胃口?”

清音捏着素白绢帕掩住唇角,指尖悄然掐入掌心软肉,声音细若游丝:“母亲说笑了。那日在庙会上偶然相识,江姑娘不过是见女儿病骨支离,心生怜悯,这才赐下一盏茶罢了。”

谢氏“嗤”得笑出声:“到底是咱们音儿福泽深厚。江姑娘身为国公府千金,竟能这般抬举你。要知道,往年你父亲往国公府递年节帖子时……”

“够了,好端端的提这些作甚?”徐臻骤然将汤匙重重撂进碗里,语气不善。

谢氏喉咙一紧,忙抬袖将瓷碟推过去,碟子里的枣泥山药糕已被捏得微微走样。

“妾身不过是想提点音儿,得贵人垂青虽是幸事,却也得顾惜自个儿身子。今日倒是妾身疏忽了,既然是江姑娘邀约,原该让滟姐儿陪你一道前去。改日让滟儿将那套墨玉文房送去,你们姊妹也该择时回请江姑娘来家中坐坐。”

谢氏这番话,内里暗藏三分奚落、七分试探,清音又怎会听不出来。

她将绣帕紧抵唇边,闷咳数声,那纤弱嗓音好似春日里被揉碎的柳絮:“女儿这副病躯,咳咳……承蒙母亲怜惜,已是万幸,又怎敢妄求国公府千金另眼相待。江姑娘大抵是瞧着江南来的野雀新奇,逗弄着解闷罢了。江家门第高贵,想来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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