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力压低声音,双手却仍止不住地颤抖。
山栀正专注地舀着燕窝,边舀边凑近清音,悄声道:“姑娘,奴婢听闻孔四公子院里有两个通房,还是伯夫人亲自安排过去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面,她的耳尖红得都能滴出血来,全然没留意丹蔻的手瞬间僵在了半空。就在方才收拾床铺之际,丹蔻在枕头下意外摸到一张舆图,展开一看,上面墨线勾勒的,分明是城西码头的路径。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让她心底发慌,直到此刻,手心依旧冷汗涔涔。
“婚姻大事,哪轮得到我做主。“清音话还未说完,便猛地剧烈咳嗽起来。她用绢帕掩口,山栀眼尖,惊恐地瞥见帕子一角染上了血迹。刚要呼喊人来,手腕却被清音冰凉的手紧紧攥住:“老毛病了,别声张,莫要大惊小怪。”浴桶内,晒干的木樨和甘松漂浮在水面,散发出阵阵清香。山栀手捧澡豆,静静立在屏风外,听着浴桶里哗啦哗啦的水声,眼眶不禁悄然湿润。清音浸在温热的水中,看着丹蔻舀起木勺,温水顺着她瘦削的肩头缓缓流下,流过锁骨那块颜色醒目的胎记。
“姑娘,您今儿个又独自跑去金缕阁了。"丹蔻边把清音的一头青丝浸到木樨花露里,边压着嗓子,透着几分小心地问,“那掌柜的,能信得过吗?”清音合着眼,静静靠在那儿,水面上漂浮的茉莉花苞随着她的呼吸,轻微地一起一伏。屏风外,山栀正整理着妆匣,时不时传出金银首饰碰撞发出的清脆叮当声,在这静谧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雨丝顺着半开的窗户缝悠悠飘入,仲秋的凉意悄然钻进屋内。清音不紧不慢地掬起一捧热水,就这么由着丹蔻帮她把湿漉漉的长发慢慢绞干。山栀还在那儿念叨个不停,嘴里全是孔四公子送来的重阳花糕如何精美、如何可口,丹蔻听得心头火起,“啪"的一声,把手里的犀角梳重重拍在妆台上,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惊得山栀浑身一个哆嗦。“没瞧见姑娘要歇着了?“丹蔻压着怒火,拔高了声调,可眼睛一扫,见山栀要去捡梳子,语气顿时又软了下来,带着几分嗔怪,“小心着点儿,别扎了手。”
窗外,雨势愈发汹涌,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几片湿透的枯叶紧紧贴在窗纸上。
山栀瞧了一眼,刚要伸手去关窗,清音却轻声开了口:“留条缝吧,屋里药味太闷,透透气。”
她目光随意地扫向桌上那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褐色药汁里浮着几颗枸杞,在烛光摇曳下,那模样竞和今日在金缕阁中,赵殊手里那封密信上的火漆印有些相似。
丹蔻正专心给她梳头,冷不丁就压低声音,神色透着几分谨慎:“姑娘,孔四公子院里那个碧痕…"说话间,犀角梳在发丝间停住了,“咱真要留着她?”清音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镜子里自己略显苍白的嘴唇,听着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她想起密信上所记,孔文钦那两个通房争风吃醋的种种趣事,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浅笑:“这样的人,留着往后自有用处,先别乱动。”山栀捧着烘暖的寝衣,脚步轻快地走进来,瞧见丹蔻正跪在脚踏上,双手沾了药油,悉心地为清音揉按膝盖,嘴里还念叨着:“姑娘今儿走了不少路,可得好好松快松快。"小丫鬟正小声嘀咕,忽然嘴里多了个甜滋滋的东西,原来是清音把剥好的糖莲子喂进了她口中。
“偷吃什么好东西呢?”
山栀笑嘻嘻地凑过来,头发上的茱萸穗子轻轻扫过清音的肩头。丹蔻见状,作势要拧她耳朵,袖口却不小心抖落出一个油纸包。她忙伸手捡起来,瓮声瓮气地说道:“重阳剩下的栗子糕,再不吃可要坏了。”
三块糕点静静躺在油纸上,清音把缀着蜜枣的那块推给山栀,自己只拣了边缘烤焦的碎屑。
烛芯“啪"地一声爆开,丹蔻站起身,利落地去修剪灯花,窗外的雨声愈发响亮,宛若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山栀“啊呀"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袖子里迅速掏出一个赤豆暖手捂子:“刚去厨房灌的热水,姑娘快拿着暖暖手。”那织锦套子上绣的桂花歪歪扭扭,针脚大得能漏出米粒,看着有些粗糙。清音指尖轻抚过那些凌乱绣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可突然,胸腔一阵发紧,她猛地捂着心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丹蔻急忙伸手轻拍她的后背,山栀也不含糊,已经捧来温在熏笼上的枇杷露。药汤升腾起的热气中,清音瞧见两个丫鬟在琉璃碗倒影里焦急的脸,一个暑角沾着药渣,一个袖口被炭火烫出焦痕,满是对她的关切。“都过来。“清音轻轻拍了拍床沿,锦褥上绣的并蒂莲映出三个影子。丹蔻有些羞涩妞泥,只侧身坐了半边,山栀倒紧挨清音膝头,兴致勃勃地数起帐帘流苏来。熏笼散发的热气弥漫开来,混着栗子糕的甜香,渐渐驱散了这雨夜的湿寒。
“姑娘,看这个!“山栀从荷包里倒出几颗圆溜溜的银杏,“今早上扫院子的时候,我偷偷藏的,嬷嬷说要用这个做药引子呢。”金黄灿烂的果子在她手心里滚来滚去,丹蔻瞧了,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可得小心着点儿,万一老夫人知道了,准罚你去跪祠堂。”清音靠着引枕,瞧着她俩斗嘴,铜镜里映出丹蔻手腕上的银镯子,和山栀头发上的桃木簪轻轻一碰,发出细微又清脆的声响。这声音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