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那会儿正值傍晚,天空下起酸雨。
灰茫茫的雨雾笼罩住整条巷子。低矮拥挤的砖瓦房墙面起了白硝,又被烟尘熏黑。纵横交错的巨大管道盘绕着房屋。机器震颤不休地轰鸣,间歇穿杂蒸汽呜呜泄压的尖啸。
不远处,河流映满橙红灯光,铁桥上的汽车和铁桥下的汽船往来穿梭。码头边有大批衣衫褴褛的待岗工人,淋着酸雨或立或坐,蚁群般依偎成片。
垃圾臭味混杂着硫磺和铁锈的酸腐气息,裹挟着她,从五光十色的富人区进入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
她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带有金属滤网的银色面罩戴上。面罩眼部装配了玻璃圆片,可以看清外界。颊侧印有联邦医疗部的缩写字样。
一路走去,街边还有不少被政府强制要求佩戴面罩的人,携带着高危传染病。他们抱着瘦骨嶙峋的胳膊蹲坐发呆。有些人一动不动地躺在泥地上,闭目张嘴,遍体生疮。
越是贫穷,越容易得病,千奇百怪的病。要么是有名目的传染病,要么莫名其妙地脱皮脱发、肢体溃烂、精神受损。
报纸上说,这些怪病很可能来源于化工精炼产生的有毒污染物,以及防不胜防的新世界魔法风暴。
她到家时,发现大门正敞开着。
昏暗狭小的屋内一片混乱狼藉。衣服、书本、食物包装袋散落一片,衣柜的锁被卸下,半扇门斜挂着支住地面。桌子上有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
加茜娅摘下面罩,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腐烂的味道,像一条蠕虫怪伸出触手拧住她的喉咙。煤油灯的火光跳动了一下,紧连着她的心脏也抽痛一下。
她仿佛已经意识到什么,走过去撕开信封。
一叠照片滑落出来,刺眼的镁光灯残影仿佛还在眼前闪烁——是上一次她“受罚”时的影像记录。某种甜腻的蜡烛香气,曾在每一次深夜噩梦时无痕地烧灼着她。
加茜娅拒绝多想。
她放轻呼吸,将照片翻过来检查。
背面印着红色圆形的时间章,那是证明照片真实性的魔法印记,如今每家相机公司都有这种设计。此外,还附有“阅后即无”的符文,在看完的数秒内“嘶”地一下自燃起来,焚毁所有信息。
她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面无表情地盯着空荡荡的掌心,脑海里映出了信封底部的那行字:
“三天内提交数据副本。否则,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