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百分之三十,怕是挺不过今晚;陆灿然第一反应是找梁元峥借充电器,又担心充电器型号不匹配。
上次交换微信时,陆灿然悄悄记下他的手机型号,想买个备用机凑情侣款,但那款手机已经上市六年,市面上没有新机流通,搜半天,终于在闲鱼上找到一家卖二手手机的,199一个,还送手机壳手机膜充电器和耳机。
陆灿然买了。
还没到。
她犹豫着去接水,护士站没人,正纠结着,一个女医生说着借过,匆匆跑过去,陆灿然没来得及反应,被她撞一下肩膀,手里刚装满的水杯晃了晃,接好的温水洒些手上,烫得她松开手,杯子啪一声摔地上,滚了一段距离。
女医生说抱歉,没多停留,焦头烂额地告诉陆灿然:“我叫薛宁远,等会儿去急诊科5号就诊室见我,我会赔你。”
陆灿然愣了下。
原来她就是薛宁远。
薛宁远弹幕很多很乱,除却「病人危险紧急手术外」,全是陆灿然读不懂的医学词汇。
和陆灿然一开始设想不同,她是瘦高个,黑色直发,用一个鸭嘴夹全部拢在脑后,细边框眼镜,右唇角两粒小痣,清冷孤傲,严谨端正,擦肩而过,像一阵冬风。
陆灿然捡起杯子,洗干净,重新去接一杯水,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回宿舍拿充电器,顺便偷偷吃口小蛋糕——刚走到住院部门口,就收到秦冰霜的电话。
“灿然,我的蓝牙耳机好像丢医院食堂了,”秦冰霜问,“你能帮我找一下吗?”
话没说完,被祝华欣抢去电话:“别忘了,雨还在下,去找梁元峥借伞!晚上食堂人少,你一个女孩子去不安全,让他陪你!!!”
陆灿然答应了。
被热水烫后的手还有点红,那水温度不是很高,没有烫伤;
陆灿然喝口温水,心想,真好,幸好被薛宁远撞了一下,不然也不会在医院多停留;否则,现在的她已经扫共享单车,骑回学校了。
陆灿然给梁元峥发去短信。
非常负责任、非常靠谱的梁元峥在五分钟后带着伞来到住院部门口。
一看到陆灿然,他将手里的棒球外套递来:“穿上这个,外面冷,你明天就出院了,最好别受凉。”
陆灿然的脸嘭地一下爆红。
——这不就相当于间接拥抱了吗?
她激动又忐忑地问:“是学长的衣服吗?”
“嗯,前天刚洗过,我只穿了不到半小时,应该没有味道,”梁元峥解释,“我没有新外套,也不方便借其他人……可能会有点大。”
陆灿然摇头:“没关系没关系,我就喜欢大的。”
——如果是学长穿了半天后的外套就更好了,或者刚刚从身上脱下来的,沾着学长的体温……救命,不可以继续向下想了。
尽量平静地接过,尽量平静地穿上,像小蘑菇穿上了铠甲,现在的陆灿然的雀跃足以掀翻一座大山。
还要在梁元峥面前努力装作若无其事,掩盖狂欢和掩盖暗恋一样辛苦,都要行不随心言不由衷。
在她穿衣服的时候,梁元峥望着外面的雨出神;两人间缺乏对视这件事令陆灿然开心,她惧怕被眼睛出卖。
网上讲,人在看到自己喜爱的事物时,眼球会更湿润,看起来会更亮。
这是不需要弹幕的“读心术”。
真好,真庆幸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会读心,否则,她现在的头顶一定冒出大量大量喷洒粉色孢子的小蘑菇。
雨渐渐小了,重新折返食堂,一回生二回熟,再次同伞,陆灿然走路不再同手同脚,她甚至还有勇气,主动问起梁元峥。
下雨天真好,茫茫水汽掩盖了很多东西,比如她自作主张地将梁元峥当作与爱情联通的呼吸器。
她在作弊。
她在用作弊得到的答案,向他寻求验证。
“薛主任今天很忙吗?”陆灿然说,“听说薛宁远学姐也在急诊科呢。”
“嗯,”梁元峥说,“一个骨折的患者突发心悸,他在忙。”
“这次学长不用去吗?”陆灿然问,“薛宁远学姐一个人就可以了吗?”
梁元峥说:“我今天下午本来是休息,已经工作很久,这种手术不适合我过去。”
“学长很累吗?”陆灿然意识到什么,“所以才没来查房?”
她一直在等。
因为多一项血压测量,陆灿然还特意去卫生间洗了两遍胳膊,均匀涂上香喷喷的玫瑰味护手霜,是她特意挑选的,像把玫瑰和叶子一块碾碎后的香。
陆灿然突然为现在的行为感到忏悔。
祝华欣提到过一次,说规培生很苦,梁元峥在医院这么久,已经那么疲惫了,不该因为她一腔的喜欢,还要在夜晚撑着伞出现在这里,陪她去食堂找她朋友遗落的东西。
这样很不好。
很糟糕。
学长也只是人,只是被她喜欢;可被人喜欢也很正常,并不需要对她的暗恋负责,喜欢一个人,本身就是一项不求回报的事情,一项私密的付出。
陆灿然眼睛渐渐湿润了。
她想说对不起,抱歉,学长,我不知道你这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