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往后退几步,柳止言垂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奋力伸出手:“救我……” 她摸到男人的衣角,死死地拽住,拼命地向前爬。 “……松手……松手!” 她手上一脱力,拽下那人一片衣袖来,倒在地面上。 好痛。 柳止言张开嘴,朝着远去的男人说着。 “爹爹……救……我……” 天光大亮。 清晰地看见那男人转过身去,消失在火光之后。 柳止言躺倒在地上,漫天的红。 …… 柳止言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冷汗涔涔,几乎湿透寝衣。 屋内冷风从破窗口中猛灌进来,柳止言身上一凉打了个寒颤。 “哟,你醒啦?我吵醒你了?” 大娘端着早饭进来,扭头看她脸色。 “做噩梦了?吓成这样!” 大娘坐到床边来,用手给她抹了下脸,湿湿热热的。 柳止言没有回答,往她身后看去。几乎是清水煮米的“粥”看上去让人没什么食欲,好在是热的,热气在这寒凉的清晨空气里往上腾起。 大娘顺着她目光回头瞧了一眼,说:“今日想着早些出去卖些野菜,就早些吃饭,没想到把你吵醒了。 柳止言摇摇头:“没吵到我,我只是做噩梦了醒得早。” 大娘身子一转站起来,一边走一边说:“去洗把脸一起吃吧。” 柳止言到屋外从水盆里用手掬了几捧,洗脸漱口后坐到桌边。 大娘把碗一推:“吃吧。” “谢谢大娘。” “说这些。”大娘笑着一甩手,“你个小娘子在街上晃荡,都饿昏在我家门口了,我还能不管你?” 说罢,她笑容淡去,脸上的皱纹轻轻挤在一起:“现在世道不好,家里没几口余粮了。前些日子叛军来掠粮,要不是你婶子我躲后山去了,怕是小命也不饱。好不容易叛军到青州去了,这几日安生些,出去拿野菜腌鱼换些米吃。” 柳止言原本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端起碗来还是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粥水。 “野菜腌鱼不是好吃的?为什么要换米吃?” 大娘诧异地看着她:“傻孩子,野菜腌鱼能吃几顿?倒是能换多些米粮,多撑些日子。不图什么好吃不好吃的,别说饱肚子,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柳止言不知道怎么接话,沉默着。 大娘吃完到院子里把碗往水盆里一放,两只手在裙摆上用力蹭两下。 柳止言往前走两步,说:“大娘,我和你一块去吧。” 大娘连连摆手:“哎!你也帮不上什么。外头不太平,指不定什么军队又来了。你且在家待着,既到了我家,就和我亲生女儿一样!” 亲生女儿。 柳止言微微笑起来,她从醒来就在慈幼局,那里都是无父无母的孩子,她也是。 慈幼局只有老人幼童,慈却未必真的慈爱。短短几天,她不知受了多少搓磨。 如今却有素昧平生的大娘说要拿她当亲生女儿,在这世道,如此可贵。 柳止言倚在门框上,瘦瘦小小的,还不及树影高,站在门下望着大娘,脸上表情晦暗不明。 大娘从树下拿了个小篮往小臂上一挎,就往外走去。 “大娘!” “哎!” “怎么称呼你呀。” 大娘呲牙笑笑:“我姓刘,管我叫刘大娘好了。” “刘大娘。”柳止言朝她挥挥手。“再见。” “好嘞。” 刘大娘推开门,左右看看,闪身出去,把门紧紧合上了。 柳止言坐在榻边,发着呆。 她想,她不能就这么坐着。 她从慈幼局往城外跑了四天才跑到刘大娘门前,刘大娘自己都不够口粮饱腹,怎么能再拖累她多养一张嘴巴。 在太阳升上中天之前,柳止言打定主意,要到城里做学徒。 她推开门,沿着街问路。 没好意思在刘大娘家里带路上的干粮,有肚饿的小孩上前要饭,她也只能说没有,看着稚童们脏兮兮的脸蛋露出失望的神色,再不忍心也无可奈何。 这时节,自身也难保全,何况其他。 城门多的是难民,卫兵查的并不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