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尚走后,冰羽还是没有从刚才的亢奋中回过神来。
从高尚的言语中,冰羽得到了有生以来,除了春娇之外,别人从不曾给到的莫大安慰和自信。“江浙丝绸商会”会长的位置,那是一个多么令人尊重、令人艳羡、位高权重的重要位置,鼎鼎大名的“德胜行”的东家,尽然首先想到的是推荐我周冰羽来做,想来那是非常不容易的。
能得到“四象”之一高尚的褒奖和推荐,也可见我周冰羽并非常人口中的池中之物,千里马常在,伯乐而不常在,冰羽自然感激高尚这个伯乐慧眼识珠。既然是人中龙凤,就会有出头之日,看来这个日子离自己不远了,一旦坐上会长的位置,那可真要大施智慧拳脚,带领江浙丝绸商人大干一番事业了。
而纯如则是有些闷闷不乐,她百思不得其解,这高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高尚将会长高位拱手相让于冰羽,看似大仁大义、高风亮节,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高、周两家素来没有什么交情不说,就是高尚真是想让贤,冰羽绝对不是这商会会长的首选人选,这点纯如是敢打包票的。还有高尚也在若明若暗地,为了会长这件事,在挑唆冰羽和自己父亲梓传起争端,难道他只是想借此事之机,破坏杨、周两家的亲家关系,从而自己渔翁得利?可会长他又是要举荐冰羽的,他又有何利可图呢?
冰羽看纯如并没有因为高尚举荐自己,而感到分外高兴和激动的样子,恰恰相反,纯如好像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让冰羽有些恼火,看来纯如是因为听到高尚说要举荐自己坐会长之位,而她又知道父亲梓传也是大有此意的,纯如现在是为了此事感到担心和忧虑吧,纯如啊,纯如,你怎么就知道和我作对呢?这次我一定要好好和你父亲争斗一番,也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不做出个样子来,你是不会对我刮目相看的!
纯如是十分了解冰羽脾气的,此时他正是在高尚举荐他当会长的兴头上,谁人的话他也是听不进去的,弄不好,让他不快不说,还会引来他的太多猜忌,影响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夫妻感情,这件事情,现在也只能是静观其变了
。
那天,两人各怀心事,不欢而散。
又过了有十几天,纯如来到前院柜上,她要找程九信商谈建织坊和染房的事情。
而九信也正在为周玉被关进了知府衙门的大牢里忧心忡忡,虽然他在江宁织造衙门里做织染局的“都事”多年,也曾经是个从七品的小官员,但他从来没有在地方上从政的经历,知府衙门里的有些事,他根本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所以也只能是干着急,没什么办法。
“程叔,您看这明天也就是二月初二了,这年也就算过完了。我也知道这些日子里,您也是一直没闲着,我不知道我能帮上你做些什么?还有一些需要什么提前需要准备好的,例如银两什么,我先让柜上准备好,免得需要用起来的时候,不凑手,误了您这边的事儿。”纯如知道九信和自己公爹周玉的关系,她也看得出九信是一个实诚人和可依靠的人,无论九信的资历,还是他对丝绸织染业界的了解熟悉程度,都让纯如十分的钦佩,自然说起话来,也是带着十二分的尊重。
“大少奶奶,其实我这也没什么太多需要准备的了,染坊和织房的地方,咱们家都已经有了,不需要大兴土木的再去建,这就省了许多的麻烦事。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需要按照织、染的流程,做好工具的有序摆放和工序上的合理安排,做到不窝工,不折腾,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也就可以了。织房说来是非常简单的,只要织机好用,织娘和绣娘工艺娴熟,就应该没什么问题,最主要的,也是最复杂的,还得是在‘染’这一块上,我们必须得下一番好工夫才可以啊!”九信说起自己二十几年的老本行,那真是烂熟于心,滔滔不绝。
“是啊,程叔,这个你最懂,我们却只知道些皮毛而已,您说的这个‘染’到底要有多复杂呢?”纯如确实感到很好奇,加上她的求知欲望也很强,她想多了解一些这里面的知识。
“染,首先就要有染料,现在的染料种类繁多,当然,还是以‘蓝’为主,例如蓝草就有五种,即茶蓝、蓼蓝、马蓝、吴蓝、苋蓝。现在松江府(今上海)染坊分工就已经非常细了,按所染色的不同
,分为分蓝坊、红坊、漂坊、染色坊。蓝坊专染天青、淡青、月白等色,红坊专染大红、露桃红等色,漂坊专漂黄糙为白色,染色坊专染黄、绿、黑、紫、古铜、水墨、血牙、驼绒、虾青、佛面金等颜色。这些我们是全做,还是在其中选择一二,需要东家来定夺,我只能是给他说说我的意见。”
“这里面有什么说道吗?”纯如问。
“就说这蓝坊吧,这是市面上的主色调,无论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大多身上穿的都是这个色。但真想染出好东西来,这蓝靛是必不可少的,蓝靛,俗称‘大叶青’,又名‘红根草’或‘入骨丹’,这种染草,均丛生于山野坡地上,这些年来吸引了大批汀州府人,也就是被永安府人称为‘采蓝家’和‘靛青客’前来采摘,数量逐年的在减少。现在也只能改由人工种植,才能供得上染坊来用了。”
九信端起茶杯,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