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启是老江湖了。
要说起在公行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潘启几乎天天与官府、行商、洋商、散商、码头、江湖黑道等各色人物打交道了,可以说是阅人无数。
他在这次公行议事的场面上看到了纯如的表现,就凭纯如的胸襟气度和对商人商道的理解,他认定纯如是一个做大事的人!但凭借着他多年的识人用人经验,纯如是否可以在关键时刻值得信赖托付,还不能轻易就下来这样的结论,为时尚早,也未必靠谱,必须要经历几番在事情上的往来才能知其根底。
面对着三兄妹,潘启认为,纯如、绎如虽然是同胞姐妹骨血至亲,但两人的性格禀赋上还是有差别的,做事风格也是迥异不同,纯如要比绎如更宽厚些,也更通情达理,目光长远。至于他对楚秋的评价,他认为楚秋有些优柔寡断,也总是被利益牵绊着,很多事情他都是没有自己的决断,也很容易冲动。
他派人将纯如请到自己家的会客厅来议事。
为什么没有将纯如找到公行,而是找到他的家里来?这是因为潘启想表达对纯如的尊重和感激之情,也是让纯如感觉到他潘启已经把她当作了自己人,冰释前嫌不说,里面拉拢结派的意味也是很浓。
“纯如东家,对于你这次在支持公行及我‘同文行’的这件事情上,我很是感激啊!”潘启满面笑容,很是真诚和气地说。
“商总说的哪里的话,这都是我等份内之事,应该做的,不足挂齿。”纯如也是笑盈盈地客气应承着。
“说是这么说,可公行之内有你这样心情的人还是太少了啊!就说我‘同文行’接下来这笔生意,是单单为了我一家的利益吗?还不是为了整个公行与东印度公司的良好合作局面能维持下去吗?可大部分行商并不能理解到这一个层面上来,都以为我潘某人要如何如何呢,到头来都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态度,想来很是寒心啊。”
潘启说到此处,显得很是伤心的样子,他也在观察绎如听了他这番话后会是个什么态度。
纯如淡淡地说道:“
商总一心为公,天地可鉴,也在众人的心里。同在公行之内,理应风雨同舟共济,但每家也都是境遇不同,各有各的难处,做出来一些不如意的决定,想来也都是正常的。商总您海纳百川明月入怀,幕天席地宽仁大度,是我等行商的榜样楷模,我们行商有做得不周之处,还请您当面指点,不要挂怀于心。”
潘启对纯如说的这几句话是打心眼里的佩服,不是因为纯如捧他说的辞藻如何华丽中听,而是她在此时做人的态度。纯如没有在自己面前和众人背后说任何一个人的坏话,挑拨自己与任何人的关系,相反,都是替那些人在自己面前说好话,有这样心性的人实在是不多啊!
“纯如东家,今天请你来呢,主要是想和你商量一下那笔与东印度公司生丝贸易的质量问题。”潘启此时说话间,变得愈加的对纯如客气了。
“商总请放心,质量与洋商给的价格高低没有关系,我一定会是把好这一关的。”纯如非常肯定和自信地说。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可是这一次东印度公司采购的这么大批量的生丝是供给西洋几大宫廷的,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昨天突然找我来,要在合同之中明确标注上这批生丝一定是你们湖州的‘七里丝’,我听了也是没有办法,总归是好人都做了,也就索性做到底吧,我也就答应了下来。”潘启很是为难地对纯如说。
纯如听了大吃一惊,脱口而出反问道:“七里丝?”
纯如为什么这么惊诧?
“七里丝”历来是供给宫里丝织品的主要原材料,是极为紧俏的生丝,洋商一时间要上这么多,恐怕一时是凑不上的。再有“七里丝”的价格非常昂贵,要比这公行之内按惯例合同签下的生丝价格上高出将近二成,这可不是差出一星半点的,同样是一千五百担的生丝,要是供给“七里丝”,总价上至少也是差出五万两银子来。
要说再有让纯如惊讶之处,或许就是“七里丝”能得到东印度公司和西洋宫廷的认可很是出乎她的意
料,“七里丝”名扬海外,纯如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可眼前纯如显然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细细品味这这突然而至的“惊喜”,价格上的巨额差价,这已经是明眼着是要做一笔赔上大本钱的买卖了!
“其实这件事不只是让你们感到为难,包括我自己在内也很是挠头,之前我对‘七里丝’的了解并不多,只是闻其大名,并没有交易过,所以与洋商应承时也就忽略了价格上的差异。事后我找到‘德庆行’的高东家私下了解之后才知道‘七里丝’的价格是如此的高昂,货品又很是稀缺,我这才醒悟过来,但为时已晚了。”
眼见着纯如眉头紧锁的样子,潘启也是十分体谅地说:“唉,这件事是我一手接下来的,原本想着保住个本钱也就了事了,没想到在这里又漏出个窟窿来,我作为商总也好,作为前辈也罢,不能眼瞅着让你们后生跟着我赔银子,即使你们是心甘情愿的,我也实在是不落忍。纯如东家,我看这样吧,这件事情还是我‘同文行’一家担着,我去找洋商那里央求他们在供货期上再宽限些时日。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