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还在继续。她沉着步子踏入教学楼,好像莫名有了底气,心里也稍微松些。她这时想起超市里的黄油和面粉。还有竞赛,等比赛完毕,她想做点牛奶曲奇……她走入电梯。电梯人很多,头顶的灯晃眼。
电梯门将要合上。
一只手突然扒住门缝。
“等下!”一个声音。陈怜瞪眼抬头,见庄雪抱着一大叠文件挤进狭小的电梯空间里,“不好意思……让我挤一挤。”
她并没发现自己,又或许已经发现,只是她们从来不在校组织内打招呼,因此甚至没人知道她们是舍友。庄雪背对着她站着,陈怜略略偏去视线,就能看见她手中的文件上印着那个项目的名字。
——“就算做得不好,也没啥关系啊,反正最后影响绩点的大头也是期末考。有这个时间不如去跟个项目呢。”
这是谁说的话,到底什么时候……陈怜顿住了。
上个学期做小组ppt时,老二说的这句话。
庄雪在三楼时出去了。那是陈怜一般不会去的办公楼。她看着女生出去,而电梯外,学姐正等着她手里的文件,两个人在电梯口就开始高效率地沟通起来。
……为什么这么忙。
电梯关上了。
那么富有计划,目标的样子……比她更忙碌,有收获。可对方明明付出的没有她多!
陈怜皱眉。可她忽而又笑了,这样又如何呢,难道这样她就不努力绩点了吗?
她这时发现自己重视绩点也并非出于自己的选择,她只是没有别的东西可努力了。她也想去参加项目,可是没人给她这个机会,连努力的权利都被剥夺了。能力,专业能力当然重要,可是谁说交际不是一种能力,而在这方面,她就没有成功过。
她回到寝室是晚上十二点。
庄雪也还没睡,开着小台灯。为了做项目,她最近都很忙。
陈怜看着她。
好久她才发现,自己已经一动不动凝视很久了。
忽然,命运一般,庄雪回过头。
她们对视了。晚上十二点,另外几人都睡了,黑色的天外,有隐隐的虫鸣。
庄雪忽然一个哆嗦,恐惧爬上面孔。
陈怜愣住了,有些疑惑,又有些熟悉。很多人好像都怕过她。
莫名地,她想起之前,王朝和说不要看他。
她下意识移开视线,这时看见挂在墙上的镜子——带有白斑与水渍的玻璃上,映着一张过瘦的脸,一双死死瞪大的眼睛,狰狞,仇恨,嫉妒,如同地狱里的怨魂。
胸口随着怒气,起起伏伏。一滴水从玻璃表面滑落。
寒战。
……不,这不是她。她已经变了,她已经不是坏人了!她已经认过错,发过誓,会改变,要珍惜别人,要处理好所有人际关系,重新成为一个“正常”人。
她望着镜子。寝室的灯光打在它上方,镜子里的人模仿她,动了嘴唇。
对不起……
好像有极轻微的声音从齿缝中流出,又好像没有。
她已经说了不知多少次“对不起”了。高中如此,现在也如此。
她问镜子里的人,你真的变了吗。就算这次道歉了,所有人都原谅了你,你就不会再犯错误了吗?如果你没变,那你究竟是不愿改变的自私者,还是改变不了的无能者。
永远道歉,但永远不改变,让所有人的精力被耗尽,对你失望。如果你真的在乎他们,那这些就不是道歉,而是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