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迟迟不发一言。
卞九有些疑惑的,垂眼仔细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他便下意识后退两步,抬手松开了腰间的短刀。低垂着眉眼的女郎身量纤薄,还扶着一个晕过去的少女,柔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倒掉。
“我……”
不等他说完,廊下四处的铜铃依次响起。
铜片晃动,折射出金属的色彩。
柔弱美丽的女侧过身,松开手里拉拽下来的麻绳,对他微微点头示意。至于她要表达的意思,那更是简单不过了,外院的护院听到了铜铃声,一瞬间便响起整齐靠近的脚步声。
这四处都有的铜铃,是用于示警的。
听到铃声,便是有意外。
“你的酒葫芦,还是去找他们讨得好。”
少女面上礼貌的笑容散了,容色重归于清冷,满是世家贵族的矜持傲慢。然而纵是这样的目光,她都懒得多给他,扶着怀中女郎便要离去。
女郎娉娉袅袅,行走却不慢。
没一会儿,便沿着围廊走出了好远。
卞九微愣一下,没有立刻追上去。
而谢庭训绕过回廊,便脱力倚靠在墙壁上。
她本就生得纤细瘦弱,力气自然大不到哪里去,方才一段路全然是咬着牙坚持的。
此刻躲开了卞九的视线,她便彻底坚持不下去了。
谢庭训滑坐在地上,乌黑的鬓发渗出薄汗,一贯苍白的脸颊也浮现薄红,勉强才能将怀中的九娘扶住。不得不捂住口鼻,慢慢地平复自己的呼吸。
然而,她身侧的铜铃再次响起。
谢庭训下意识抬头。
荡起的铜铃在空中划过,引得她的视线往上,最终落在矮墙上。少年屈起一只腿,坐在树荫笼罩的墙头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
谢庭训的呼吸,不由自主再次屏住。
被风吹去潮红的脸颊,好似又开始发烫,逼得她眼神都闪烁了一下。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一直都坐在墙头上吗?
那刚刚她狼狈的样子他也都看到了吗?
他如此表情,想必是全都看见了,一早就猜到她不过是虚张声势……
谢庭训罕见地在心中勃然大怒,只觉得眼前的人实在可恶至极,面上却仍旧是一派从容冷清。她一手扶住九娘,一手整理裙裾,缓缓起身。
“你擅闯谢家,究竟是为了什么?”
墙上的少年信手折了一枝杏花,随意把玩,也随口说道:“来拿我的酒葫芦。”
谢庭训转过身,扶着九娘要走。
然而她才走了一步,双腿便是一软,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往前走了。她不得已再次靠在墙上,心里忍不住气恼起来,觉得这个桓三郎实在可恶!
“若是没力气了,便喝一口桂花酒。”
“水囊是新的,没用过。”
少年散漫的嗓音从墙上传过来。
谢庭训抿了抿唇,这时才感觉到唇瓣发干,确实有些渴。然而看到腰间的水囊,她又移开了目光,回头看向身后,“阿姮,去唤人过来。”
卞九道:“你骗得了我一次,难道我还会……”
气喘吁吁、刚刚跑过来的阿姮立刻转过身,重新拎起裙摆,大声说道:“女郎,我这就去!必定让人捉拿这个可恶的贼人!”
谢庭训转过视线。
墙头已经不见了人影,但见杏花树一阵轻颤。
杏花纷纷如雨,随风吹拂而来。
她松了一口气。
然而,耳后吹拂过来淡淡的呼吸,少年人率性不羁的嗓音响起,“让她回来。”
谢庭训身体一僵,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去。
卞九倚靠在墙壁上,腰间长剑被他抬手握起,剑鞘则撑在九娘腋下。虽然替她分担了一大半的重量,他倒是一派轻松,眉都没皱一下,只是瞧着她。
“回来,阿姮。”
谢庭训冷声道。
阿姮不情不愿地转过身。
谢庭训自然也看出,眼前的少年虽然行为放肆过分,却并没有什么恶意。凭借他的功夫,能在守卫森严的谢氏宅中来去这样自如,想做些恶事更是简单,犯不着如此麻烦。
他如此行径……
倒更像是故意捉弄她玩。
好生幼稚。
谢庭训忍不住想。
“那些铜铃响了,外院的人虽然不会进来,但肯定会有仆妇过来查看。”谢庭训此时气息已经顺了,形容虽然还有些狼狈,仪态却重归一贯的端庄持重,“你还不走?”
卞九转脸看她,“谢娘子不生气了?”
谢庭训别过去脸,冷淡道:“我从不随意置气。”
少年靠近了一些,他狭长的桃花眼里有些不自在,好声好气地说道:“我也没料到一进来便撞上了你的女使,更没料到,她嗓门如此大……”
在不远处望风的阿姮气得一跺脚,“女郎,我们快些回去!”
说罢,便如临大敌般看向卞九。
谢庭训道:“所以,你便点她的穴?”
“……”
卞九自认为脸皮还算厚,然而对上女郎清清冷冷的眸子,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