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那畔行（三）
但至少这个时候,姜钰看起来已经没有半分气恼了。韶明珠不解，那日在兰山围场中，殿下明明是不想见自己，生了她的气啊。怎么不过几日进去，她甚至没做什么，殿下就半点不气不恼了？说来也简单，韶明珠和姜钰相处时日不算太久，也没彻底摸透姜钰的性子。若是姜钰憎恶的事，那便会憎恶到底。可若是些姜钰认为“无关紧要”“不值一提”的小事，那就算当时有气恼，过不了多久也会烟消云散。韶明珠坐在姜钰身边，有些不知该接着说什么。姜钰指尖撑着额头，瞧着她模样又起了心思，故意道：“没什么话说,就把我晾在这里儿？”“殿下想要妾说什么？"韶明珠语气柔和,慢慢抬起眼来看姜钰。姜钰心中禁不住有些波动，但他面上却是好好掩盖住了，从容不迫道：“韶明珠，我算瞧出来你是什么人了。你心里从来没有过谁，可怜陆茂他对你一往情深啊，你在兰山围场那番话,恐怕要把他气死了。”韶明珠坐直了身子。她听姜钰语气，甚至有些为陆茂打抱不平的意思，不由得冁然一笑，“殿下这么替永宁侯不平，是在怪妾吗？”“我有吗？"姜钰扬眉问。
“殿下有啊。"韶明珠轻声道。她沉寂了一会儿，忽然问：“殿下把妾的心猜得这么清楚,不如再猜猜，妾对殿下是怎样的心思？”好一个韶明珠。
倒是会反过来调侃他了。
姜钰勾唇，“这我可猜不到。”
“是猜不到？还是不愿意去猜？”
烛火轻摇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映在背后昏白的墙壁上。殿内只余下他们二人，连呼吸声都仿佛被放大了。
韶明珠问出那句“是猜不到？还是不愿意去猜？"后，便定定地看着姜钰，眼波似藏着钩子，要将人的魂魄都勾了去。胆大又懂得进退。
姜钰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被她这样澄澈又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目光注视着，姜钰心底某个角落，竟真的被她问得微微一动。
他不愿意去猜，是因为怕猜错了，显得自己自作多情？还是怕猜对了，那答案却并非自己此刻真正想要的？
“殿下觉得呢？“韶明珠见他不语，又往前倾了半分，声音压得更低，笑问：“妾在这宫里，无依无靠，唯有仰仗殿下。若说对殿下全无半分真心，只是虚与委蛇…殿下信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却将问题又抛了回来，字字句句，都在暗示着什么。她说自己无依无靠，唯有仰仗他，这既是示弱，也是隐晦的引诱。姜钰对上她的眼。
他沉默片刻，忽然伸出手，一把扣住了韶明珠的后颈。动作不算温柔，甚至带着些掌控的意味。
韶明珠身子一僵，却没有躲闪，反而顺从地微微仰起头，颈间的肌肤细腻，能感受到他指腹带着薄茧的触感和温度。或许，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这份心思里，有多少是攀附求生的本能，又有多少，是在这冰冷宫墙内，对眼前这个男人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真实的依恋与悸动。但至少此刻，她是真诚的。
姜钰的指尖微微收紧，随即却又松了几分力道。烛火跳动，光影迷离，将两人的身影融为一体。这一刻，仿佛所有的算计、猜疑、过往的牵绊，都被隔绝在了这方寸之地外。翌日清晨，天光透过窗棂洒入殿内，驱散了暗夜的旖旎。韶明珠坐在妆台前，由着芮静为她梳理长发。铜镜里的女子，眉目依然是那般清丽，但眼角眉梢，却似乎比往日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妩媚，脸色也逐着红润。
“宝林今日气色可真好，"芮静一边熟练地挽着发髻，一边透过镜子看着自家主子，忍不住笑着打趣，“像是雨后初绽的花儿，水灵灵的格外精神。”韶明珠听着这话，脸上微微一热，声音却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娇软，“你这样说，我可要不好意思了。“
芮静抿嘴一笑，不再多言，手下却更加轻柔。她为主子高兴，殿下昨夜留宿在此，今日宝林气色又这般好，可见是得了恩宠的。在宫里，总归有宠才能活得更好。
然而，这份轻松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芮静为韶明珠簪上一支点翠嵌珠的梅花簪后，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逐渐凝重迟疑。“宝林…“芮静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言辞。韶明珠从镜中察觉到她的异样，问道：“怎么了？吞吞吐吐的。”芮静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道：“是宫外传进来的消息，奴婢也是刚听说的……怕宝林知道了心里不痛快，可又觉得不能瞒着您。”宫外？韶明珠的心轻轻一跳。能让芮静如此郑重其事，又与她相关的宫外消息，多半是……
她握着妆台上玉梳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是什么消息？说吧。”
芮静看了看左右，确定无人偷听，才用更低的声音说道：“是永宁侯府那边传来的。说侯夫人李氏，昨儿个夜里……小产了。”“什么？"韶明珠拿着梳子的手猛地一顿，抬起眼看向镜中的自己。李露小产了？因为什么？
镜中人脸色似乎白了一瞬，但很快镇静下来。她记得李露是有了身孕许久的，算算日子，也有几个月了。怎么会突然小产？
芮静见她不说话，观察着她的脸色低声道：“听说是昨夜不知怎么动了胎气，请了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