襦裙上:“长姐恕罪……咳咳这痼疾发作起来……她说着,颤巍巍地从袖中掏出一张诗笺,“就像上个月,阿姐让我誉录一首短赋,写着写着就咳起血来……徐清滟盯着纸上淋漓的墨迹,瞳孔骤缩,指尖狠狠地掐进掌心心里。“阿姐知道吗?广济寺的知客僧最喜欢听香客倾吐心事。"清音拈着素帕轻捂心口,咳得泛红的眼尾微微上扬,“比如某位贵女为求才名”“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藤条裹挟着风声,迅猛挥来,清音却不避不闪。腰间的荷包被鞭梢扫落,几粒珍珠骨碌碌地滚落在地面。
恰在这时,祠堂外突然传来管事急切的通报声:“老爷!张侍郎府上来人催问纳吉礼了!”
徐臻手中紧握的藤条重重抽在供案上,震得祖宗牌位微微颤动:“孽障!今夜就把你送到家庙去……
“父亲息怒!"徐清滟急忙转身,扶住徐臻的胳膊,声音甜得像蘸了蜜似的,“二妹妹许是被什么魇着了,才会犯这样的糊涂。"她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清音,眼底闪过一丝寒光,“您瞧二妹妹这玉雪模样,要是真破了相,倒叫外人说咱们徐家苛待病人呢。”
清音低垂着眼眸,暗自冷笑。
徐臻听了这话,举着藤条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清音惨白的脸色和脖颈处那道未愈的伤疤,刺得他眼睛生疼,与此同时,耳边又响起张廷蔚那阴冷的警告:“徐大人若连个庶女都拿捏不住,都水监的河堤怕是也筑不牢。”“滚回你的院子去,把《女则》抄二十遍!"藤条最终扫落了供盘里的秋梨,果肉"啪"的一声砸在清音单薄的肩头,汁水一点点地渗进她洗得发白的衣衫里。
这黏腻的触感,让她想起十二岁那年,徐清滟把馊饭倒在她抄写的诗词上时,也是这么居高临下地说:“病鬼就该吃猪食。”秋雨悄然而至,细密的雨丝顺着青灰的檐角垂落,织成了一道珠帘。徐清滟踩着湿漉漉的青砖,把清音堵在月洞门下,金丝团花广袖拂动间,带起一缕冷香:“你不会以为凭那首酸词就能拿捏我一辈子吧?真当我不敢禀明了母亲,将你锁进柴房?等张侍郎……”
“城东仁济堂的周大夫,“清音抬起眼眸直视着她,素手轻轻掠过被雨水打湿的鬓角,袖口半掩的缠枝纹随着她的动作暴露在外,“每月初五都要去李尚书家请平安脉。”
她那衣袖缎面上绣的并蒂莲,分明和徐清滟绣给李六郎的帕子图案一模一样,她唇角微弯,往日的怯懦和病弱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长姐说,若沈公子知道,被他捧在心尖上的冰清玉洁,实则一直背着他在暗地里私会外男…”徐清滟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声音都变得结巴起来:“徐清音!你你派人跟踪我?你、你怎么敢!”
“阿姐总是这么不长记性。"清音靠着褪色的栏杆,嘴角勾起一丝略带嘲讽的轻笑,“阿姐怎么就不能学乖点,非得一次次来招惹我呢?”话音刚落,一道惊雷撕裂夜空,在头顶炸开,徐清滟惊恐至极,脱口而出的尖叫瞬间被呼啸的夜风裹挟而去,没了踪迹。清音站在原地,望着徐清滟慌乱逃走直至消失在雨幕里的背影,缓缓抬起手。
她慢慢摊开掌心,那里静静躺着一枚东宫令牌。雨水悄然打湿全身,冷意逐渐渗进了骨子里,颈间的伤口也跟着隐隐作痛。这痛感勾起了她的回忆,让她想起那个冬日,江辞握着她的手临《急就章》,松烟墨香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令人沉醉。那人指尖温热,不经意间拂过她的腕脉,抬眸间,目光温润如水,他轻声问询:“疼吗?"继而又似自语般说道,“疼就对了。”言罢,手中的白玉笔杆轻轻敲在她因用力而泛红的虎口,缓缓吐出一句:“痛觉才是最忠实的伙伴,它教会你一一”“何为活着。"清音合上眼眸,将令牌缓缓贴近心口,任由冰凉的雨珠顺着她细密的长睫滚落,滑过脸颊,隐入衣领。